“小……小螫,快……快逃!”
方莫捋着舌头吼叫,他狂纳灵气,撒腿冲过城道,跃上临街的房顶,一脚踩塌了坚实的瓦梁……
黄石紧握着百折枪,半曲着腿,以便随时发力,他目光警惕地盯着后方,但后方除了房舍黝黑的轮廓,只剩夜雾和不知何处传来的犬吠声了。
霎时,破风声从头顶传来,一团黑影挥着一道金芒从天而降,黄石挪步躲开,黑影刚一着地便折了一个直角向他扑来,全然不给他一丝反应的时间,转瞬间,金器的交鸣声奏响夜空,犬吠声八方来和……
短暂而疾速的交手中,黄石没看清对方的招式,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体态样貌,他感觉来人也是用枪的,但他舍弃了枪术的“精”与“巧”,精铁长枪大开大合,速快又力沉,少年失了先手只能被动的接招,他连连挪脚后退,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攻手只会耗损敌方更多的体力,他得静待时机……
半个时辰过去,长枪碰擦的火花从街头亮至街尾,当当当的撞响声在墙角响过,又在房顶响起……然而,黄石静待的反攻时机并未出现,来人好似有用不完的气力,他双臂被震得酸胀,虎口更是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再这般下去,百折枪早晚得脱手……少年咬牙苦撑……
突然,黑影刹住了攻势,黄石急退五步,百折枪的枪尖杵在地上以减轻枪重,不得已还能拔出离尾应对射来的暗器。
“嗯……是卸力!”
来人一语道破黄石的拖延战术,他将精铁长枪斜掮在肩上,滑动的金芒从他头顶掠过胸膛——他一身黑衣,貌龄与方莫不相上下,头顶一个歪向右侧的椎髻,眼神凌厉,泛着嗜血的寒光,但他未系面纱,上翘的嘴角挂着一抹不露齿的笑容,下颌留有一指长的辨须,辨尾在夜风中轻晃。
“是你,你是谁?”黄石听出了这人的口音,正是昨夜给他“灵创膏”的神秘人,他庞大的身影缘于他披了一件宽大的披风,这宽大的披风用两枚巴掌大的铁章扣在肩头上。
“我?杀敌匪的时候我是鸮子,杀鸮子的时候,我又是敌匪”,他说话时,嘴角依旧挂着促狭的笑容。
黄石被他说迷糊了,他提起百折枪,枪头前指——这人可不是来试身手的,他动了杀心!
“这才对嘛!”辨须男子嘴角勾起一个更大的笑脸,他自披风中掏出一枚灵石按入枪头枪杆交界的凹眼中,枪身滑动的金芒变作丝丝金色的细线汇聚到灵石周围,旋转如水涡。
他在蓄灵!
黄石抢先进攻,他心知一旦精铁灵枪幻化出粗大的金光枪影,自己再难挽回劣势。
碰响声再度响起……
“点睛”与“弧蛇”结合,百折枪宛如夜间游行的鬼魅,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扎向辨须男子,但却徒劳无功,精铁灵枪硬碰硬地荡开了他每一枪,那人始终矗立不动,他披着厚重的披风宛如一座镇灵的宝塔。
久攻不下之后,少年愈发的心虚和慌张,他得分心提防突然幻化而出的金光枪影,还有不知会从哪儿冒出来的精铁暗器,与同震天南对招的那次一样,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人难以抑制心中陡生而出的颓败之气。
双臂酸痛乏力,百折枪失了准头,黄石堪堪避过当胸刺来的一枪,枪尖擦过身侧,腋下传来一阵刺痛,黏滑的血液流下腰身……攻势不知在第几招后,又变成了守势,百折枪卸不下攻来的枪劲,少年只能狼狈后退……
突然,大力崩来的一枪砸弯了百折枪,将黄石连人带枪荡飞出去,在一堵石墙上撞出一个豁口,紧跟而来的两道金芒射入漆黑的豁口中,一声惨叫响起!
辨须男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坍塌的墙洞口留下一小滩血迹,一枚中间粗两头尖的精铁长针插在墙石上,另一枚不知去向。辨须男子拔出长针,将其纳回披风中,他抬头环视,堆积杂物的院墙中,已不见少年的踪影……
落地的那一瞬间左腿疼得直抽筋,黄石咬紧牙关不敢发声——狗娘养的,那人是真会下死手的——他在那人走近时,翻出了墙头,躲在另一堵墙的拐角处,手掌长的精铁针刺中了他左边小腿,穿嵌在腿肚上,鲜血盖过金芒,从两端的尖头滴落……腿上穿着这种精铁长针是没法行动的,即使自己的忍痛能力远超常人,少年深吸一口气,憋住!一把扯出了精铁长针,伤口短时间止住了出血,幸得腿上紧缠了黑布黑线。
黄石从墙角探出一只眼,窥觑墙头上的辨须男子,他得快速想出法子,要么一击杀敌,要么逃出生天……
夜风吹拂,动静暂停后,犬吠声渐渐消失,远处的主城道传来更夫邦邦邦的敲更声,三更天了!
辨须男子伫立墙头,他凌厉的目光四下环扫后停在了黄石藏躲的方向,静如石雕。
他真是一只狩猎的鸮子!
一线金芒斜穿而出,照着墙头上的黑影射去,辨须男子一把抓住射来的精铁长针,长针本是照他面门射来的,结果却偏了一尺远,他右手一掷,精铁针照着来时的方向逆射而去,黑暗中,又一声惨叫响起!
他纵下墙头,朝墙角走去,革履在石道上踩出轻微的哒响声,精铁长针钉在石墙上,微弱的金芒下晃动着黑色的飘影——是一件黑色的衣衫,辨须男子走近,伸手一掏,从衣衫的怀兜里取出一枚鸡蛋大的灵晶,他嘴角上翘的幅度又大了,适才,确实是感知了灵气微弱的变化来锁定少年方向的。
灵石与灵晶一靠近,周遭的灵气陡然浓郁,霎时,一声破响,百折枪从石墙中钻破而出,直刺辨须男子的胸怀,那里怀揣着一枚中品灵石,辨须男子矮身躲避穿胸的一枪,枪尖挑断了他发髻上的细绳,黑发散落下来,他抓住百折枪的枪头,一拽,又一声轰响,碎石翻飞,黄石被连人带枪拔出石墙。
“离尾!”——一声心念响起!
就在此刻,九寸精铁匕刃横过黑暗的巷道,一道金芒抹向辨须男子的脖颈,但他反应更是一绝,脖子疾速后仰,刃尖划过颈前的肌肤,将飘扬长发齐鼻削断,束束落入黑暗中……
两人一脚互踢,拉开十步远的距离。
黑暗中看不见伤口,但少年能感受到周身肌肤在石壁上磨出火辣的痛感,他赤裸的上身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更让他心痛的是自己精心的谋划功亏于篑,还搭上了一枚灵晶。
散落的发梢刚及鼻头,发丝遮住了上半张脸,独留一张带笑的嘴角,辨须男子又从身后的披风中掏出一把精铁匕首,滑动的金芒映对着离尾的金光,在黑暗的巷道中相互辉映。
狭窄的巷道不是长枪的武台,黄石一把将百折枪插入岩铁石墙中,他奔跑、冲刺,离尾抵在石墙上擦出一串火花和尖锐的摩擦声,他得造声势来驱散心中的恐惧,将疼痛与疲惫化作狂热的战意……
狭路相逢,既然逃不掉便只能一战!
月牙在西移,星斗在闪烁,更夫的梆子声湮没在狂乱的犬吠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