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金芒在西南城区跳跃闪烁,搅动夜色。
随后,两道金芒变作一道——离尾也脱手了……
……
仓房内燃起了火焰,火苗不知从何而来,可能来自武器碰撞磨擦出的火星,亦或者砍到了什么火镰火石。这是一个囤满煞器的仓库,每一件煞器都用铡碎的灵竹草包裹封存,水分挥发后,草屑成了最好的燃料。火苗一旦蹿起,转瞬间化作贪吃的“火蛇”,它分出数条分身,吞噬风干的灵竹草,灼烧摆架与窗格,再沿着房柱绕上房梁……仓房变作一个巨大的火炉。
打斗声连响不绝,炙热的气息几乎要将人熏死……
可燃物被荡到墙边垒成四堵火墙,火星铺盖的仓房中,一时响起轻快的碰响声,一时响起刺耳的磨划声,又或是沉重的撞击声……
黄石抓起一面蚁兽腹甲打造的煞器盾牌与辨须男子对撞在一起,两人各自挥舞着一把阔背大刀,相互对砍,刀刃连连对击直至卷口,少年扔了刀盾,又找出一杆长枪,枪头被火焰烧得通红,辨须男子依样扔了刀盾拖出一杆长枪来,他每一手武器务必与黄石相同。
少年一枪挑起地上的火星子,溅向辨须男子,欺身而上,辨须男子扯过披风挡下飞来的火星子,他单手持枪挡下黄石一记纵劈,震力从枪身传到双臂再至腰背,黄石双臂早已发麻,现在,手臂更像是被人剔了筋骨,酸软、疼痛、乏力。
枪风带动火焰摇曳狂舞,蹿高的火舌开始舔舐房顶,溅飞的火星子被辨须男子厚重的披风一一挡下,但溅到黄石身上却是灼烧皮肉,他似乎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焦糊味。
火光驱散黑暗,黄石看清了辨须男子姿容与动作,他长发乱甩,嘴角一直勾着令人火大的笑容,用枪又无甚招式可言,出枪收枪皆是顺应着黄石招式的变化,选择硬碰硬的蛮横对轰,黄石受伤不重,但几乎要脱力致死了。
房梁裹上火焰的外衣变得脆弱,宽大的瓦片哗哗掉落,房柱倒断,仓房即将垮塌之际,黄石纵身跃过火墙,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被一柄飞来的铁锤击中了后背……
在漆黑的巷道中狼狈逃窜,借此让双臂恢复少许气力,黄石不时回头,用手中的长枪挑飞射来的精铁长针,他像一只被鸮子盯上的老鼠,逃不掉,更打不赢,对战如此之久,他就削断了辨须男子几束头发。
从一间商铺的房顶坠落时,尖叫声撕破黑夜,一男一女缩挤在床角,他们提起被褥遮住身体,只露出两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木桌上打倒一盏油灯,微弱的烛火长成跳跃的火团,火焰顺着灯油流动而蔓延,它点燃一本账簿,开始焚烧木制的算盘,桌上已堆了一堆灵石,封石的金皮上闪耀着跳动的火光。
手中的长枪折断,黄石慌乱中从商铺的货架上抓下一把双面巨斧,巨斧被当作盾牌挡下一枚精铁长针,此后,少年再难将巨斧提起了……
“掌柜,给我找把同样的斧子,否则……拿你裆下的‘短剑’当武器”,辨须男子将长枪倒插在地板上,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床角的男子诺诺称是,他从被褥中爬钻出来,胡乱抓了件女人的衣衫绑缠在腰间遮住隐秘的部位,他从货架下面拖出一柄裹满灵竹草泥的双面大斧交予辨须男子,而后退站在角落,他不乏审时度势判断战局的目光,眼睛在黄石身上一瞟即过——这犯城的匪徒竟然如此年轻!
辨须男子抓住斧柄,一震,风干的草屑如筛糠般抖落,锃亮的煞器巨斧抡起一个大圆将少年连人带斧劈飞出去,木窗上砸出一个大洞。
“三位,继续!”辨须男子踩着窗沿跳了出去……
稍时,动静声远去,床榻的被褥下又钻出一个女人的头颅来,面容与床角的女子如出一辙,两人是一对孪生姊妹——一龙双凤!他娘的,真会玩儿,也难怪方莫一肚子怨气。
“快灭火!”男子解下腰间的衣衫赤裸着身体疯狂地扑扇火焰……
……
梆子声敲响的是几更不知道,燥起的犬吠声也叫不动了,残月与星辰将从漆黑的天幕上退场。
辨须男子一手探入石堆中,掐住黄石的脖子,像拔萝卜一样将他拔了出来,提悬在空中。
少年双脚离地,气息血运被辨须男子一手掐断,他涨红的面颊变作酱紫色,下垂的双臂晃了晃,再提不起一丝气力反抗了。
“这点本事也想当鸮子”,扼住脖子的手坚如铁钳,辨须男子勾起嘴角,神情像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滚出大丰城,饶你不死,如何?”
(掐住脖子,让人怎么回话)
少年竭尽全力张了张嘴,但喉咙被掐住了挤不出声音,辨须男子听不出答案,手上松了半分力让他吸进一缕空气,黄石艰难地吮吸着空气,干瘪的胸膛微微扩张。
霎时,一口混着鲜血的口水噗一声喷了辨须男子一脸。
少年嘴角勾笑,昏死了过去……
(城主府)
夜风卷飞着疏云聚集成片。
城主府的房顶上,黑绒大氅被吹得波纹跌宕,震天南独坐在凸翘的屋脊上,目视东方……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把人打得这么惨,谁还敢跟你”,他说话时并未回头。
来人正是辨须男子,他默不作声地坐在一处瓦梁子上,长发披头,满脸血污,厚重的披风散铺在身后,暗藏的武器将披风支楞出突兀的棱角像黑金山嶙峋的山体,他从披风中掏出一节小指样的紫色葛茎,放在口中咀嚼,目光远眺着西方天际,久久不移……
两人一个东望一个西眺,其间再无一句话语,直至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