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小说网

第十五章 灵酎酒 悲风吟（第2页）

“听小康所言，当时形势紧急，是你将他抛于树上，而后只身与白毛野猪搏斗？”康老眼中泛有赞许的神色。

“当时，额，当时事发突然，我也不曾多想，若是时间充裕，权衡再三，也许会……只顾着自己逃命吧……”酒液让少年坦诚起来。

当时情况危急，黄石见白毛野猪先攻击小康，情急之下便将他一把扔到树上，也未曾考虑自身的处境，后面扒住猪尾，被白毛野猪拖着旋转，更谈不上“只身与之搏斗”，只是慌乱中的无奈之举吧，故而少年自觉受不起康老的妙赞。

“不思而为，皆由性之所然，性善而为善，性不善则为恶，由此可见，小石，你当算一个性善之人”，康老为黄石斟满酒碗，“这碗酒，我代小康敬你。”

说罢，二人又对饮一碗……

……

半响后，也不知道喝了几碗，少年耷拉着头，左右晃动起来……

“小石哥……抱……抱紧……嗯……嗯！”小康忽地梦魇两句，似在梦中还要叮嘱黄石抱紧那条猪尾。

“噗……嘿！”

黄石傻笑一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康老看了看醉倒的两人，心生一丝胜利的喜悦——这丝喜悦之情，他是有多少年未曾拥有过了。

老人独自灌下一碗灵酎酒，目光停留在黄石身上，久久不能移开——这个少年天性善良，有情有义，初入世道就像一碗清水，只是如今这修灵的世道，恶多善少，人人夺泉抢石，少年日后修灵，定会搅入其中，往后，这碗清水不知是被混成一碗臭水，还是反复醇酿，凝成一杯酎酒，老人不得而知。

想到此处，康老不禁心生一丝忧虑。

老人蓦然抬头望天，希望天神能给他启示，只见夜空浩淼，笼盖四野，几粒稀疏的星斗努力发光生辉，想要照亮这无边的黑暗，恰时，头顶一片乌云划过，遮天蔽日，任这寥寥星星如何挣扎，还是逃不脱这片乌云的掩盖，星斗光芒尽消，长夜，空留无尽的黑暗……

康老见此，忧思的心头又生悲伤之情。

夜色漫漫，悲风吟吟！

老人抱起酒坛，独自豪饮。

倒地！

康老卧倒在地上，怀中还抱着翠玉酒坛，眼前三尺，是那堆亮红的木炭，热气灼灼，老人直盯着这堆炭火，阵阵出神……

夜风吹徐，火光忽明忽暗，不久木火燃尽化作一堆灰烬。

灰烬！

灰烬！

触目惊心的灰烬！

多年以来，一直被康老埋藏在心中的记忆陡然浮现，一个被烈火焚烧的村庄，一个灰烬的世界！大地、房屋、船坞、人畜、草木……皆是灰烬。

泪眼开始朦胧，眼前这堆灰烬中似有声声惨嚎传出，一个个人影身着大火，四散奔逃，他们狂奔，跳窜，他们满地打滚……却无一人跑得出这灰烬的边缘，他们又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再从灰烬中爬了起来……周而复始，不得永生，不得永死……

两行眼泪，顺着脸庞的皱纹分流而下……

这酒，真是个坏东西！

它剥掉了人类看似从容的躯壳，将人的灵魂拖拽出来直面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感情，是喜，是怒，是哀，是愁，不容半点伪饰，凡人如此，灵者也逃不过。

酒，又是个好东西！

康老悲念丛生，几欲摒弃生命，兀自又猛灌了几口灵酎酒，神识渐渐迷糊，悲愤之心总算得一丝解脱，他渐渐进入梦乡，梦中，一个周岁大的孩童，唇红齿白，臂如玉藕，额生两枚枣红双痣，被村中人戏称“天眼儿”，曾孙咿咿呀呀，直往康老膝上爬，往怀里钻，口中牙牙叫道，“曾祖，抱抱，曾祖，抱抱……”。

康老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将那翠绿玉坛抱得更紧了……

未几——

院中三人，一伏，一趴，一倒，皆醉。

就在此时，幽暗无边的夜空当中，一盘皓月破云而出，将皎皎清辉，洒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