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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思眠轻声呼唤林汝。
嫩绿色的宫裙上沾了茶水,洇湿一片,显出深色的印记。
“太子妃,还请允臣妾下去换身衣裳。”
林汝顿时警惕起来。
“怎么弄的?”
温思眠道:“一时失手。”
春厌还在主持珍宝宴,林汝找不到人盯她,对温思眠道:“既然是在我殿中弄湿的,我亲自陪你去。”
温思眠没有拒绝,垂首行礼:“多谢太子妃。”
林汝分不出来她的坦然有几分假意,与场内诸小姐告罪两句,陪着她一同下去。
温思眠今日没带婢女来,自然也没使唤回宫拿干衣裳的人。
林汝与她往她宫中走去,朱红的伞面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你不冷么?”
茶水浸透了里衣,寒风一吹,针刺一样地疼。
温思眠没有正面回答,说道:“十七岁的时候,我带兵狙击吴军,在大雪里趴了六个时辰。”
枯山瘦道,飞雪淹没山谷,像是一位老者悲痛地埋葬幼子。
四十九个人被冻死,硬的跟石头一样。
温思眠好几次觉得自己要不行了,疲倦如山岳般厚重压在她的背上,那是身体为了保存热量逼迫她进入休眠状态,这种情形下她连割自己一刀都做不到。
血腥味会暴露他们。
林汝问:“后来呢?”
“赢了。”温思眠淡淡道。
应遥祝那个疯子,一点后路都没给她留,如果没能成功阻击吴军,紧跟着的第二支吴地军队会和第一支一起撕碎她们。
林汝对她的过去没兴趣,但温思眠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过去的那些时光。
军营里没有肉,几个箭术好的同僚偷逃打牙祭被发现,被罚挥刀五千次。
急行军的时候,一日走了几十里,双腿灌了铅似的,无知无觉。
“最难捱的是春日,寸城的春天没有花,芽也很少,三四月风沙刮起来还要出兵打仗,太子妃见过大漠吗?只有沙子和天,走上几天抬起头还是一样的沙子,一样的天。走在这样的地方,很容易会迷失方向。”
“迷路不可怕,军队会雇佣当地牧民作为向导,但要再遇见羊角风,耽误战机那就倒霉透顶了。”
林汝听到这儿,冷淡开口:“一句轻飘飘的天意就算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温思眠听着听着笑了。
“太子妃说的真好。”
可人与人的贵贱之分,生死都不能消弭。
迷路的孙白虎害死了贺洵之,受罪围论后死的却是一个向导,老人颤抖着解释,却被一刀结束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