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自眼角滑落,宣群的质问忽然间远了起来,飘在了天上,好像有一只手轻轻地抚平了巨痛,宣止盈坠入了一个寒冷的深渊,周围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记忆碎成一堆,在折射的光亮中,她看见了彭致。
年轻的他站在自己面前,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你要是死了多好。”
她哭着,自己也不知道第一句话居然会说这个。
彭致看着她一动也不动,剎那间,他的脸长出了皱纹,眼瞳乌黑,和牢狱中横眉冷对的尚书大人重迭在一起。
“孽障!你就该跟宣木姜一起死!”
宣止盈最后一丝侥幸碎了一地,心痛的要命。
所有的丑恶都曾真实发生,生死之际下意识的眼泪和委屈成了最尖利的嘲讽。
她明明亲口听见了,明明下定决心了,明明刀都磨好了……
“乖,不疼了。”
黑色中有人伸出一双手,温柔地抱住了她,宣止盈呆呆地趴在她的怀里,有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哼着婉转动听的调子。
“小孩乖乖,睡觉乖乖,吃饭乖乖……”
轻柔而富有节律的拍抚,那么熟悉,勾起了她珍藏在心底最珍贵的片段。
“阿娘……”
宣止盈大哭着,拼命地想睁开眼,想伸出手摸一摸她娘的脸。
黑色渐渐散去,视线中模糊的人脸渐渐清晰……
“醒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眼尾上挑,含着烟雨里的三千江南,正用柴火般瘦细的胳膊拍着她,脸上透着温和宁静。
宣止盈尚且没完全从情绪中拔出,脸上全是泪水。
一别多日,白鬼还是那副惨白的病气脸,用温水替她擦脸。
剧痛渐渐回拢,宣止盈眼前发晕,摸着后脑勺倒吸冷气。
白鬼抓着她的手:“可别乱动,你脑袋后面肿了好大一块,我用冰块替你消肿了,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跟我说。”
宣止盈晃了晃眼睛,还是觉得恶心,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鬼挑了下眉头,终于确认了什么般:“伤口都是一个位置,我就猜是你。怎么换脸了?”
她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也别说认识我。白鬼的事管我陆莺什么关系。”
大人物的事少掺和命才能长。
“陆……莺?”宣止盈好像听过这个姓,但是现在她的脑子晕乎地很,一点也记不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会在这里?”
陆莺道:“有位大人物的夫人双腿银针封窍,要我帮忙。”
宣止盈立刻想到了陈母,但陈束不是说过,自己没有父亲吗?
不知为何,她的心漏了一拍,好像即将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