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这条“北回归线”,往南方的热带走去,是我童年生长的温暖家。同样的,走
过“北回归线”往北渡海的远方,是我的祖父那一辈生长的大雪的故乡。由于这样的情
感,站在那条线上,是足以令人幽思徘徊的。
索尔仁尼琴站在北回归线上的形象,使我想起他在一次访问时流露出来对故乡的情
感。日本研究俄国文学最杰出的学木村浩,去年九月曾到美国佛蒙特州索尔仁尼琴居住
的山庄去访问,他看着窗外佛州茂密的森林问索尔仁尼琴:“到了冬天,这一带是否会
下大雪?”
索尔仁尼琴将视线转向窗外,注视片刻后,静静地道:
“虽然每年不尽相同,可是雪相当大,你知道,没有雪,俄国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那一次访问里,索尔仁尼琴还说到:“被放逐的时候,我总认为二三年后就能回
去的。谁知道一眨眼已经七年了。不过,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所以坚信一定能够回去
的。”
谈到这一段话,不禁令我思绪飞奔,索尔仁尼琴对他的俄国故乡是怀着浓重乡愁的。
他的“下着大雪的故乡”曾是他忧思和呐喊的起源,对着他的人民和国土,索尔仁尼琴
有着浓郁的血泪和感情。由于他的流放,他对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也就有了特别的关爱和
同情。
他的流放,隔断了他对故国的联系,也正是他的流放,使他的同情与关爱自俄国的
土地扩散,用明亮的巨眼注视世界,使他从“俄国的索尔仁尼琴”成为“世界的索尔仁
尼琴”。
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俄国的文学,包括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河夫、高尔
基、果戈里等人的作品;甚至到帕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的作者)、索尔仁尼琴,
我觉得俄国文学有一个伟大的传统,这个传统是由一片辽阔的土地和忍苦的人民所孕育
出来的。
他们共同具有浓厚的宗教气氛,有一种博爱的人道主义精神,还有正面的理想主义
气质。
虽然在那个苦寒的土地上,文学艺术家不时受到挫折,他们却总是像巨树一样,站
立在最寒冷的土地上。尤其是从十八世纪以后,俄国的文学家、音乐家、舞蹈家更是天
才辈出,闪炽着星星一样的光芒,他们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在作品中流露出对人和土地
的热爱,充满了强烈的乡土恋情。
一个人的故乡能给他以后提供一个什么样的背景,我觉得读俄国文学家的作品最能
感受深刻。以前阿·托尔斯泰在巴黎流亡时,写出(苦难的历程)和《彼得大帝》,现
在流放在美国的索尔仁尼琴写出《古拉格群岛》、《癌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