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侧福晋打理府里诸事总以暂代为要,许多事不肯越了规矩,处理起来难免琐碎。尤其去岁下半年出了那些岔子,王爷和福晋固然宽仁体恤不曾怪罪,侧福晋却愧疚难安,深感有负于您和福晋所托。”
“今年侧福晋又得您和福晋信任,独个掌家,便总想事事都办得妥帖周全,再不肯给旁人落下口舌。时间一久,侧福晋原就不算康健的身子便慢慢显出些病症,近来偶尔觉得头晕目眩,身上也总觉得没劲。奴婢们求了又求,侧福晋才在上个月松了口,叫了大夫来瞧,说是操劳过度,损了心力。”
剪秋话说得分明,这些本就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便是王爷现去查,一应人证物证也都是全的。
“大夫的意思自然是静养为宜,可侧福晋怕自己撂了摊子,府里一时半刻寻不来人,岂不叫王爷为难,便不肯休息,只让大夫开了些药……谁知道,谁知道侧福晋那时候其实还怀了身孕,只是月份太浅,胎息太弱,大夫没能诊出来,竟是叫侧福晋累到小产才……”
胤禛听她这样说,也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只觉怅然。若真是如此,便只能说是天命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即便在昏睡中还皱紧眉头的宜修,知道她得知此事恐怕十分愧疚。
“咳咳……”
床上的宜修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是恰到好处的迷茫:“王爷……”
她眼中渐渐有了色彩,清醒过来的宜修也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听到的消息,下意识地伸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那里一片平坦。
“这不是你的错,宜修,这只是一个意外……”
胤禛看着自打醒来除了那一声轻唤便再没声音的宜修,见她只是愣愣地平躺在床上,那双往常总是给他带来平静祥和的温柔双眸,此时却木木的,就像宜修此刻给人的感觉一样,不似真人,倒似木头。
他后宅里这些女人,大半都有过小产的经历。齐氏、宋氏、费氏,没了的甘氏还有去岁的年氏,福晋虽未小产,但丧子之痛更甚百倍。
因此他也见过许多张得知自己失去孩子后的脸庞,她们容貌不同、脾性各异,却都有一双叫他记忆深刻的眼睛。
胤禛很不喜那些眼神,叫他心中也觉得沉闷地喘不过气来,像是受了场酷刑似的。
于是他大部分时候都会行使他身为丈夫的特权,逃避到别处去。府里这么多人,总能有个安慰他心情的地方。
从前这个地方一直是宜修的持心斋,如今这样的事也轮到宜修身上了,胤禛却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该躲去哪了。
热闹的,他嫌太热闹,反而让自己心里更不舒坦。安静的,未免也过于安静,更令他心生凄凉。
独个回去前院,他又觉得自己一个人难免会想起宜修的这双眼睛。
“王爷……”
宜修幽幽地一声,似呼唤又似哭诉,倒把真出神的胤禛唤得一慌:“我在这呢。”
“我对不起这个孩子。”
【我对不起弘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