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其他,以许清元的学识教他还不是绰绰有余,只是张登身份特殊,以后万一真的荣登大宝,许清元岂不成了帝师,如当初黄尚书一般的角色,何等超然。但有句话叫做名正言顺,自从许清元进入翰林院冲破桎梏的那一刻起,之前的许多老黄历再难套用在她身上,翰林学士担任皇室下一代的老师本就顺理成章,更何况张登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宗室,轮起来还要算是他沾光呢。
为了提一提许清元的身份,皇帝下令擢升其为修撰,兼任承乡侯世子的老师。这倒也不稀奇,翰林院刚开始成立的时候,其中的翰林甚至长官都是身兼数职,这个传统被很好地保留下来,许清元兼任个老师不算什么。
如此一来,翰林院的那一摊子事基本上暂时许清元就撇了个干净,学士大人之前吩咐的农书勘校她也成功脱身,把对方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许清元看着临安交给她的那盒指骨和证词,冷笑,要是没有这一茬调任,学士大人的小把柄也握在她手上呢,他儿子干的那些破事,一旦摆到台面上来,他无论如何也必须退让。
作为已经在民间开过多次课程的许清元来说,给张登上课也没什么不同的,说起来对方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脑子肯定不是朽木不可雕也的程度,教起来说不定还省劲许多。
宫中提前开辟好一间偏殿作为他们的学习场所,许清元早早到来,却未见张登的身影。反而张闻庭比她还要早,已经在下方案桌之后坐等。许清元想起皇帝应准张闻庭留京的条件就是让他充任张登的书童,便没有多话。
张闻庭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坐在这里听许清元讲课,因此他特别珍惜这个机会。不过当他的视线转向旁边属于张登的空位,眼神变得有些嫌弃:这么难得的机会,张登居然还敢让老师等。
许清元一手撑在桌子上,翻看完善着自己的课件材料,偶然间听到门口响起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只当是张登终于来了,等她听到张闻庭吃惊的声音时才抬眼望去。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了进来,居然是清珑公主。
“本宫已经回禀过父皇,多听听许状元的课,说不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清珑笑着说完,神态自若地在另一边坐下,还冲张闻庭点头致意。
“陛下远见,这叫胎教,确实对孩子很好呢。”许清元笑眯眯地应和,随后继续梳理课堂内容,没再多话。
然而课程的主人公张登却一直迟迟未能出现,三人没把他等到,却等来了一时兴起到这边溜达巡看的皇上。三人行礼过后,皇帝脸色不太好看地问:“张登怎么还没来?”
“启禀皇上,或许是张世子在路上被什么急事绊住了脚,想必很快就能到来。”
许清元还替他描补,然而皇帝才不会考虑这些,他很在偏殿中坐等了好大一会儿,张登才慢悠悠地赶到此处。
在张登来说,他本就知道老师是许清元,觉得她还算好说话,便没把迟到当一回事,可没想到进来一个照面见到的居然是看起来心情就不怎么样的皇上。
他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告罪辩解:“……臣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郡主,她撞了臣的车轿反说臣的不是,又说那轿子是……”
然而没等他说完,许清元就出言打断了他:“世子,今日迟到是你的过错,罚你抄写《大齐律》三遍,半月后交由我,好了,今日课程甚多,快归座吧。”
张登明白许清元是在给自己救场,她先狠狠地责罚一顿,皇帝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因此恭顺地应下,忙坐回自己的位置。
秀才阶段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不过见解肯定不如后面的举人、进士深刻。许清元提前做足了准备,将儒家经典结合古往今来的事例典故、形势变迁、社会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知识融会贯通起来,讲的深入浅出,生动非常,又兼具深刻的哲理,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夸赞道:“不愧是六首状元,许翰林学识之渊博,满朝也数不出几个胜过你之人。”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许清元忙欠身回道。
有皇帝的这番盖棺定论,许清元这个老师也能做得稳当许多。
国事繁忙,皇帝不可能在这边一直耗着,他差不多不到中午便起驾回去东乾殿处理政事。许清元从早讲到晚,脚疼的差点站不住的时候,这一天的课程才算结束。
公主已经昏昏欲睡,许清元叫来外面守着的宫女内官服侍她回到德禧殿。张登也不能说完全没听进去,不过他实在受早晨被皇帝抓包的事情影响,心思难免不专,到最后,反倒是张闻庭听得最认真。放课后他甚至还抓着许清元问个不停,直到张登烦躁地问他有完没完的时候,张闻庭才自觉闭嘴退下。
“多谢老师相助,学生不胜感激。”张登上前拜谢。
许清元纠正他的称呼:“世子,我怎么当得起您一句老师,现在并无旁人,您仍叫我的官号便可。”
她们俩,一个不想被这种人拜师,一个不愿意屈居人下,许清元的话彼此合心,双方欣然接受。
从张登抱怨的叙述中,许清元得知了清晨撞车事件的全貌。礼亲王府和承乡侯府相距不远,进宫的道路也是同一条,今儿偏偏赶得巧,郡主和张登两人差不多同时出门,一前一后,这下双方别起了苗头,你超我赶好不热闹,不过也不知谁一个不小心,两人的车轿就撞在了一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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