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足阳见到官府的人,心神顿松,强忍着口闷气,跟何道阳起坐上随后赶过来的马车,手下的班外出探听消息的门徒,至此时方露出头面。何足阳暗叹:近百门人中,本就何青峰、何青改两人还算忠心,他们两个奉令去监视那个李氏小子,差不多这几天,该碰头了。
琅琊县的个捕头领着路,下了官道,寻了条稍宽的山路,去隐仙道观。何足阳准备到隐仙观将养段时日。听了玄洞子所讲的,他有心上山诚拜,再施些金钱珠宝,应当能抄录本大洞真经。
马车行了五六里山路,沿途已有五六家道门的门徒经过。有些,在净土山上遇到过。净土山之战,何足阳知道自身势力,躲得最远。毫发未伤之下,倒是结识了清微门,金鼎宗,泰嵛门的几位后起之秀。
上清派名声在外,不知底细的二流道门,明地里,趋奉上清派为江北河西的道统领袖。及至在天莱山下看到何足阳的不堪之状,鄙视之心顿起。
何足阳厚着老脸,勉强与人路同行,上了天莱山东峰的隐仙观。进了道观,小道士给安排了道舍,执礼甚恭。何足阳心下稍宽,写了个消息,遣门下弟子送给苏仆射。
出师不利,他担心苏威会责他多事。
苏威听得侍卫报告上清派遇险,立时快马加鞭,也赶到了天莱山下。他心里有些起疑,何足阳到了天莱山都在忙什么,传给他的消息都无关紧要,无非是天莱山周围有几所道观,明堂山,正阳山都是谁在主持。
是哪家道观藏污纳垢,杀生害命!
苏威禀承父志,于治国之道,眼里揉不得沙子。即已受皇命宫令,此番来河东,必要清流荡浊,给老百姓个交代,给皇上个交代。
看到何足阳副比死了亲爹还难看的脸色,苏威不便责问,问了问何足阳的伤势,安慰了几句,上了车,叫侍卫先去映佛山秦家报下名贴。
独孤皇后特意嘱咐过了,到了河东,拜望秦家和王家的礼数定要周全,长白山的王薄,也要礼贤下士,尽量笼络到身边,以宽民心。
秦老夫人已奉四朝,德高望重,所生四子,有三子在朝中随驾。最小的儿子秦通,乃是龙门道派的执首,门下号称三千弟子,当地有人将其与曲阜孔家相提并论。
苏威备了份厚礼——西凉高昌的暖玉,突厥的汗血宝马,龟兹的天罗琴——最重要的是三十九卷本的上古《七宝金龙大明洞经》。
有的才放矢。苏威已探知,秦老夫人最近得了部三十七卷本的《上清大洞真经》,道门三奇,已三得其二,秦老夫人藏经修经,当然会爱不惜手。
离秦老夫人的秦家庄尚有五里之路时,苏威叫车夫停了马车。
下了车,苏威信步走上了映佛山。
映佛山,自秦汉以来,就是皇家于天莱山祭天封禅之地。封禅而映佛心,映佛山正应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铭文。
相传,秦家先祖于映佛山飞来石,飞剑羽化,山显龙门。其后人便以上清龙门而传,竟超越了上清派的正宗道统,龙门派道名大显。
正想得出神,忽听侍卫发出了警声。
苏威只见道白光闪过,人已被提至半空,耳中听得风声尖啸,吓得提心噤声,双眼紧闭。
但闻有鹤声清幽的叫声,苏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见脚下所立的片实地,四周却是浮云缭绕,不似人间。
云头之上立有人,苏威股之颤颤正欲问话,却听云头那人道:“治民之本,先在治心。使心气清和,志意端静。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义,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礼让,躬行廉平,躬行俭约,然后继之以无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训其民。”
听到此语,苏威双膝跪地,悲泣道:“爹爹,今日显灵,乃为子治道兴佛之举而启悟吗?爹爹为朝治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子者,当以父为榜样,兢兢业业,居临庙堂,不敢私毫懈怠。”
“蠢货,亏你随爹问道经年,竟似呆木。自魏晋以来,你见有个皇帝能扶上墙头,所谓人中之龙,不过是腹内草莽,空撑皮囊,你可知,为人世,所为何来。”云头之人声若梵钟,听来如甘泉入喉,虽有责骂之意,却令苏威心清气爽。
“居庙堂之上,忠君厚民,以善天下。”苏威经常听父亲教诲,以往音容历历在目。
“你且随我来。”话声未毕,苏威已是立于片枯叶之上,随傲立云头之人翩然而降。
降至绝壁中的处山洞,扶松而入时,苏威看到了两位脸如百年陈皮的老者。到此时,他才知晓,自己的爹爹未死,是活生生的人。
苏绰立于尊宛如真人的玉像之旁,看了看仍心有余悸的儿子,“为父由死返生,你可知道靠的是什么?”
“道门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吗?”苏威大睁着两眼,看着俊郎丰逸,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爹爹。
“世上的道门,千百法门,各有奇道秘门。自恃天资者,当然以苦修静坐为要,结内丹而出元婴,修成大罗金仙。般世人却不知,这道门的外丹能改筋换脉,化垢为精,亦与内丹之道殊途同归……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祖风。”苏绰在天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