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渐止,邵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无需担心,希郎说过,若摄入的剂量不到一定程度,还有回转的余地。”
就算没有回转的余地,他也不在意。
陆离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向那高墙之外,宛若喃喃道:“顾家……到底散了。”
那是她的使命,她背负着这个使命,掩去了真实面目,将自己变作另一个人,她可以不要那如花容颜、安逸锦年,他曾以为,她与他一样,才能够六岁那年开始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后来才知道,似乎并非如此,她那么做,不是认命,是另一种情感,一种强烈到将自己变得极为卑微的情感。
此刻,使命终于完成了,然而,她还回得来么?
邵九站起来,漫天的水汽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一丝一丝仿佛浸入眼底,深邃的眼眸像是笼了一层薄雾,他的面容在雨雾中模糊不清:“那本是沙漠中的绿洲……”
被欲望与贪婪迷惑双眼才看到的海市蜃楼,在野心之下所建,又在各种猜忌、诡计中分崩离析,顾家,原本就不存在。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只是轻轻推了一把罢了。他从不后悔所做的每一件事,可成功之后,亦无一丝骄傲与快感。
那种毫无惊喜、没有变数的感觉实在叫人……讨厌。但,这便是他十几年来所习惯的样子。
邵九缓缓地走进屋子,端起窗边的茶盏抿了一口,随即微微蹙眉,茶已冷,窗口飘进来的雨丝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一阵风,一抹火红飘落下来,是一只大红色的纸鹤。
他拾起来,指尖忽地传来一丝温热、宛若那少女站在逆光下,朝他一笑:“送给你。”
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么?
壹佰肆拾贰、一线希望
“希郎你去看过她了?”暮色四合,陆离站在树下,待看到那高大的人影出现时,亟不可待地迎了上去。
那位名为希郎的中年男子微微点头,他有棕褐色的卷发与碧蓝色的眼睛:“那叫连生的少年一个时辰前来医馆寻找,让我去看看她。”
“她如何?”
“暂时只是因为精神的刺激与混乱而导致隐藏的毒性在血液中加速蔓延,所以昏睡了过去。”
陆离深吸一口气:“你怎么说?”
“我只说,这毒性极为罕见,我无能为力。”希郎淡淡地道。
“其实呢?”陆离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希郎是邵九的人,这件事,在顾府只有一个人知晓,那个人便是阮氏,如今,阮宝婳亦中了毒,阮氏应该也没有心思再顾及这些,而希郎的真实身份,就连阮氏也并不知晓,所以,希郎只能装作对这种毒一无所知,才最合适。
想起阮氏,陆离忽然想到了什么,遥遥地望了那一墙之隔的顾府一眼,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顾太太呢?她与鬼手定有渊源,她会不会有流年光的解药?”
希郎叹息一声,摇摇头:“流年光本是一种慢性毒药,并不会一时半刻置人于死地,初服之人,并不会有大碍,等到毒性蔓延全身时,已是几个月之后的事,到了那个时辰,纵然有解药也是无济于事了。”
陆离眉宇间的忧色更深:“希郎,我想知道,你有几成的把握,可以完全去除她身上的毒性。”
“行医之人,最忌满口之言。我不能确定,但——”希郎拧了拧眉道,“我刚才虽没有仔细检查,只从她的脉搏来看,虽有些混乱,但还没有毒性蔓延全身的征兆,我会尽力而为。”
陆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希郎虽是洋人,但自小师从佛手,精通中医之道,对望闻问切等手法,亦极为娴熟。
“只是——她的病情不宜再拖。我这几日研究过师傅留下来的手札,了解到流年光的毒性要医治,分为几个阶段,第一个,是毒性入体的一天之内,此刻毒性还未蔓延,甚至还只停留在胃中,是最有效的治疗时间,那时只需催吐或许便可解决。第二个阶段,便是一个月之内,毒性虽已流入血液,但未对全身的器官造成伤害,只要不继续服用,还可以根除。”希郎顿一顿道,“若我估算的没错,顾小姐虽离第一次服毒不止一个月,但之后她并未继续喝那些汤汁,所以打断了流年光循序渐进的毒性,先前的那些只残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