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坐到自己的床上,眉头依然蹙着,看她吞云吐雾自如的神态。你什么时候才会戒掉这个呢,梅丽莎?
怎么了,她继续吸着麻烟。这又不是什么毒药。你那么忌讳干嘛。
我听说这个会带来严重的疾病。
哈,你说的好像我们现在就很健康似的。隔壁那俩小贱人每周都会弄一批仙尘,你也知道,我这真不算什么,就是消遣罢了。梅丽莎吐出一口气,表情满足。反正赚了钱不花白不花。你说对吗?你自己也有奖金,为什么不用来享受一下生活?
我不知道。
你啊,艾丽,一直都是这副没什么热情的样子。梅丽莎又躺了回去,放下帘帐,自己享受去了。但我仍然能听到她梦话般的呓语。好好打起精神吧,别浪费你辛苦攒起来的小金库。
我望向窗外。森严的地下设施里,四面都是通风口,不见日光。
也许那些钱可以有别的用处,我说。
比如呢?
比如购买一些特殊的服务平常接触不到的那种
梅丽莎突然精神一振,鲤鱼打挺起来,掀开帘账炯炯有神地盯着我。你是在提议我们去嫖吗?
哈?我呆住。
不错不错,你长进了,艾丽。
在梅丽莎欣慰的目光中,我无言以对地捏了捏鼻梁。不,我是说,我们可以去找人弄掉我们被种下的那个东西。
我没有直接说那个东西的名字,但是梅丽莎已然大骇。
闭嘴,你个蠢货!她急促地咒骂。你会把我们两个都害死的。
没人在听。我能感应到周围是否有人潜行。
你疯了,梅丽莎啐道。掌事随时可以激活血祖,让血从我们的每个洞里流干净。我可不要那么难看地死去。我宁愿死于这玩意引发的疾病,无论那是什么。她摇了摇手中的烟卷。
好吧,我说,当我没提过。
梅丽莎却没被糊弄过去。她眯起眼,犹疑地打量我。你不会是真的在考虑这么做吧违反条约,背着掌事,想法子去除血祖。
没有,我撒谎。要是被掌事发现,他会弄死我们的。你刚才都说了。
那就好。别打那种主意,因为早就有人干过类似的事了。梅丽莎狠狠吸了一口烟。还记得三号楼的诺德吗?他就偷偷找过治疗师,结果非但没能如愿以偿,反而被掌事发现了,死得真惨。而且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以为没人想逃离条约吗?你以为没人喜欢自由?不好意思,从我们被带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性命就属于条约了。
这不是我以前对她说过的话吗?现在两人的位置倒是反转了。我没说出自己的心声,挂上一副安全的麻木脸,点点头。知道了。我不会做那种蠢事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偶尔会觉得,横竖都是一样的。我们按照掌事的意思好好训练工作,也无法获得想要的生活。光是今年就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去世了。都不到二十五岁。一部分是任务失败被杀的,另一部分直接死在自己的房间。
废话,他们几个都是最喜欢用仙尘那种劲大的,不但弄坏了他们的脑子,还会影响到任务的发挥。就算他们走在路上暴毙我也不觉得稀奇。梅丽莎压低嗓子,像我这样就好了,什么时候想乐乐都行,后劲也不大,该干什么干什么。再说了,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做什么?以为我们会像普通人一样普通地活着吗?我们一次任务的奖金比很多人一辈子赚到的钱还多。只要不在宿舍里乱搞,到外面什么都消费得起。
我感觉额头被弹了一下。吃痛抬眼,看到梅丽莎收回手,身体回到原来的位置,对着我嫣然一笑。
所以说,别傻了。
我愣愣地看着吞云吐雾的梅丽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并不想离开这里。
不是因为不好奇其它生活方式。而是她已经离不开这一种。就像很多兄弟姐妹那样。
我们是刺客、盗贼、间谍和更多角色,在同一个基地训练和成长,被同一个条约绑定在一起,为这世上有权有势的客户提供不可公开的服务。
我们行走在夜晚,隐藏在阴影中,灵魂戴着面具。因为正常人的世界阴阳更替,不应该被迫看到我们真实的颜色。那是丑陋的黑。足以毁灭所有美好事物,吞噬一切真挚情感的黑。
我们是影子条约的成员,也是维持其运转的齿轮。
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是掌事的孩子。
三周前
我走向掌事的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
掌事一般不会随便叫人来谈话。除了分配工作或者下达某种指示的时候。他又能对我有什么想说的话呢?或许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离我上次出任务已经差不多半年了。按理说应该也是再出一次的时候了。掌事可能单纯是要交给我一个新任务。
艾丽,你来了。在我推门而入后,站在落地窗边的男人转过来,一对灰蓝色眼睛笔直地钻入我的面孔。
我打了个寒颤。有件事一直都让我奇怪。为什么在一座没有日光的地下复合设施里,建筑物的通风孔都做成窗户的样式。是为了麻痹我们的感官人,使得我们相信这里的生活与普通人无异吗?还是掌事的审美观决定了这一切如何设计?我曾想过提出这类问题,不过很清楚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答案,所以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