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向上移,游走在掌事的周身。
跟初次见面相比,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什么外表上的变化。一直是那么的高瘦和优雅。如果一个整天与谋杀等各种犯罪活动打交道的家伙也能被称为优雅的话。几缕灰白线条点缀了他的鬓角,显出额角的细纹,但也仅此而已。他站得像是松鹤一样挺拔,背着双手,面沉如水。
有什么新任务要交给我吗,掌事?我试探性地问。
他把左手端出来,在虚空中纵横画线。碎黄金般的光尘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下来,萦绕在他修长而突出的指节间跳跃舞动,顺着他指出的轨迹,在空中形成莹莹发光的图像。
这是掌事介绍任务时惯用的信息输入方式,准确而精炼的文字凝聚在整齐排序的图像中,胜过千言万语。
不管第几次看到他的魔法,我都暗自惊叹。掌事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施术者,精通神秘之道。可能就是因为自身很了解这些微妙的事物,只有他才能设计出那些特殊的训练方法,把平凡的孤儿变成高效率的暗影行者。
也只有他能找到血祖这样残忍的东西。
就算我恨着这个男人跟所有被他带来这里,然后被迫加入了条约的孩子一样,恨之入骨,却不敢说出来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老练和厉害。
视线扫向空中的图像,我看清那上面显示的信息,脸一下子白了。
前往奥克多姆,进入主城的王宫,杀死兽人王?我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掌事。我们从未涉入过兽人的领地。
以前我最高层的目标也就是市长之流,因为跟市议会的利益发生冲突而被要求除掉。我会替教会灭口一个知道得太多的神父。解决一个被全镇集资摆脱的治安官。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人族的地盘上发生的事情,司空见惯,善后熟练。
可是,去暗杀兽人的统治者?倘若一族之王被这样谋害了,搞不好要因为发现了蛛丝马迹而开动两族战争还是说,这就是本次任务的目的?掌事不该会如此鲁莽的才对。即使是要把业务范围扩大到异族,也不会挑选我这个顶多算是排名中上的条约成员。
这一定是搞错了吧。
我急切地寻求他的验证,但他只是笑了笑。
怎么会。这个任务来自非常重要的大客户,叫我务必找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在尽量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完成工作。
可我并不是最合适的
你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潜行者。过往的经验也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按时交付任务。顿了一下,掌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对了,我有说吗。如果你能做完这个任务,将有双倍的奖金和一整年的长假。
一整年的假期。我下意识吞了下口水。一般最长的也就是半年,而我正好休完了。这个一年的假期如果是真的,够让其他所有人嫉妒到脸绿。想想看我可以在休假的期间做成多少事。
不过传闻兽人族高手如云,力量比人类强百倍。我犹豫不决。假如我做不成呢?
掌事的脸上罕见地现出一丝笑意。本该是温暖的表情,却让我打了个哆嗦。这个可能性我也考虑到了。但综合来看,你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当然,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选择放弃。失败也没关系,只要你支付得起一个月的代价。
一个月的代价?
我没太听懂这句话。但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我看到掌事的笑容加深了,不详的阴云笼罩了视野。
梅丽莎犯了个小错。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作为弥补,她告诉了我一个小秘密。知道是什么吗?
梅丽莎?不不她不会是说出了
你想要解除条约,掌事肯定了我的猜想。望着我想必血色尽失的脸,他淡淡地说,第一步就是摆脱血祖。找人把它从你的体内拔除,但你不知道上哪里找到这样的人。一丝标志性的嘲讽从他锆石般冷硬的面容上划过。你真以为我所选的咒术如此不用心,什么寻常的治疗师都可以破解?艾丽,我以为你会比这聪明。
我、我很抱歉。
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
算了吧,现在道歉已经是覆水难收。掌事挥了挥手。我知道你并没有真的采取任何行动。这也是为什么你此刻还站在这里,而不是像一些不知感恩的孩子那样
他的声音短暂地消失。不言自明的结局浸透空气,无需语言描述,便让我浑身战栗。
这个男人的残酷远远超乎想象。
不过你现在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很多孩子都会在成长的途中迷失方向,但只要他们及时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未必是不可挽救的。掌事走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托起我脸颊。刺骨冰凉。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敏锐,贪婪,致命。一个月,艾丽。你只有这么多时间。
我明白了。
很好。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期待你带来一个惊喜。愿你像我们初见时那样,在所有的孩子当中脱颖而出。
在我领下任务离开之前,我一度张了张嘴,但却没发出声音,因为不确定自己想说什么。
我没有杀掉妮娜?那种事已经无关紧要了。没人在乎。就连我也忘了妮娜长什么样子。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活过,死了,没留下丝毫痕迹。像我也是注定被遗忘的人之一。我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好过点,本能地延长在世的时间。
但要说,活下去是为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也许是为了多吃一天的食物吧。想要再品尝一次乡村面包的微咸,再体会一次蜂蜜牛奶的清甜。填饱肚子,睡个好觉。就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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