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再度空旷下来,堂中西洋宝钟发出低鸣,梁锦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抬眼时已经是面无表情。
自长在太师府以来,她获宠无数,祖父母,父母,姨娘乃至丈夫都将她视若珍宝,她好像被爱着,又好像从来没被爱着。
只有启岳,她拼命生下的孩子,相依为命的全部寄托。
她不指望梁瞻世会答应,却也没料到梁瞻世如此果决。
殿后走出一人,商赢站在她身后,望着那道消瘦的身影,仿佛一眼望见了如果当年嫁入东宫的自己。
承泽帝有两子,只要他不肯禅位,改朝换代也轮不到秦王做这个皇帝,故而这两子去留成了一道难题。
祝约最开始的选择其实是太子生母李皇后。
然而她见过李京卉,这位皇后娘娘确实只是个小女儿家,夫为妻纲,循规蹈矩,对前朝之事一概不知。反而是年岁小些的梁妃是个有主意的姑娘。
她找到梁妃娘娘时,她心底还存有对祖父的一丝指望不愿联手,直到今日,梁瞻世第二次亲手灭了她的希冀。
商赢走上前去拍了拍她,语气淡淡,“天底下宗族皆如此,梁公所为亦有道理,他只是将你排在律法门楣之后罢了,他不肯带走启岳,我会帮你。”
梁锦淑抬起头,了然。
她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握住商赢的,一字一句道,“商姑娘,我这一世已毁,只求启岳做个平凡闲人,无忧无虑一生。若能成,我愿以性命向你担保,东宫启修做不成这个太子。”
第77章将相
康南长公主府,前厅。
朱翊婧斜斜倚着木榻,看着左手边座首的老者,双眸微沉,没有说话。
她从未去过鹭门京口,但久闻东南水师的威名。从祥初帝时开始,祖霆就游离于东南一带,杀海寇除贼患,到了他弟弟祖梧这一代,名望更盛,骁勇善战,连宋平章的儿子离家第一个投奔的都是祖家军。
定侯府大婚当夜,她眼睁睁看着晏闻跪在马车上,一刀毫无犹豫刺入手臂。
那一瞬她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彻底湮灭了。
自尊,怜爱,一夕全成空想,她拉住了想要追出去的车夫,调头去了秦淮丹霄阁。
那晚她是有些自暴自弃的,毕竟没人愿意将自己送到一个年岁足可以做她爷爷的人的床上。而现在她却庆幸自己冲动之下的选择。
祖梧忠于皇家,以至于接到她送往鹭门的信就赶来了金陵。
加上京口归顺的宋昶,这一局他们似乎有了不少胜算。
她又看了祖梧一眼,不经意抬起裙下修长的腿缓缓搁到老者的膝上。
少女如玉的皮肤贴着冰冷的铠甲一寸一寸滑上去,祖梧不动如山,他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沉默地看着自己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