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该跪我。”梁瞻世有片刻迟疑,他还是迅速扶着孙女干枯如骨的双臂让她重新坐下,接着叹道,“你过得不好。”
梁锦淑红着眼没有回答,这座宫殿里里外外都是奢靡至极的,就像为了补偿曾经住在此处的恭慈皇后一般,比李皇后的坤宁宫都要华丽。
传言帝后情深,但在宫中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承泽帝心中真正钟情的恐怕是这位梁妃娘娘。
然而他们不解的是,宠爱加身,梁妃却日复一日的郁郁寡欢,形销骨立。
“祖父,我本不愿进宫。”梁锦淑低声道。
她虽红着眼,却没有落泪,苍白的嘴唇抖了抖。
“求仙问道,一国将亡,皇城里的事没有人比皇城里的人看得更清楚了。”
梁瞻世坐到孙女手边,仿佛明白了今日梁锦淑为何一定要见他。
他闭上眼,叹道,“淑儿,身为一朝后妃,律例,规矩,都是你必遵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需得掂量,切莫任性妄为。”
一朝有一朝令,从梁锦淑入主留春台时起,她就不再是太师府的小姐,而是大朝的妃子,一生都绑缚于皇家。
“这是我的命,我已经认了。”梁锦淑深知祖父的固执脾气,律法规矩在梁瞻世那里总是大过天。
就算当初江左旧臣极力推崇秦王,他毫不犹豫地择了朱端,为的不过是朝律中皇位当由皇子所承几个字。
后来她在宫宴上被选中,惊慌失措地回到家中哭着求父亲想法子不进宫,她对一面之缘的少帝没有任何感情,也曾饱读诗书知道天地壮阔,对深宫只有恐惧。
梁父心疼女儿,也确实想了很多办法,然而尽被梁瞻世一句皇命不可违灭掉最后一丝希望。
承泽帝确实喜欢她,皇后之位太重,便只让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宠妃,后来启岳出生,朱端动了东宫易主的心,给孩子取字平疆。
这两个字太重了,重到压得留春台喘不过气。
于朱端而言,这是他无上的偏爱。于她而言,这份‘偏爱’不过是主子把玩富贵囚笼中的家雀。
“可是祖父,我不能拿启岳的命作赌。他才三岁,刚学会说话走路,人生还长,您可曾想过,若真有一日大朝亡了,启岳如何自处?”
梁锦淑落下眼泪,“您知道皇上曾动过废启修的念头,是我求他不要立启岳。我当年问他‘既能让臣妾为妃,为何不能让启岳为亲王?’他的回答我至今都记得。”
梁瞻世花白的胡子抖了一下,他看着家中曾经娇养的孙女,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他说皇后之上有皇帝,而皇帝之上再没有旁人,启修将来登基,日子难过的是启岳,他不愿启岳陷于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