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补了一句,“皇后娘娘仁德,顾着皇上还要顾着小太子,当真叫人顺服。”
“真的吗?”朱翊婧没什么动作,语气反倒带了讥讽,“既如此,你说要是哪天涉及涉及大朝得利和脸面,有人向皇兄讨要一个李京卉,他会给吗?”
女官眉头紧锁,立刻跪在了地上,“长公主,这话不能胡说,有损您和皇后娘娘的清誉。”
她是个伺候宫中多年的老人,胜在贴心识礼,自祥初年至今,知道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因此被朱端请来给朱翊婧作贴身教养姑姑。
昨日皇帝见过长公主后,长公主就一直不太高兴。
从前兄妹闹脾气也有,她原先没当一回事,谁知长公主一夜未眠后竟说了这样的话。
一国之母,拱手作礼,这是天大的耻辱和大逆不道的言行。
“应该舍得。”朱翊婧没管她的训诫,而是看着处处逾制的柔仪殿,名贵珊瑚给她作帘,东海明珠供她作帐,就连她写字作画也要用洛城最好的生宣。
她拖着长袍绕过地上的女官,慢慢道,“连我这个世上唯一跟他血脉相连的人都舍得,何况是个李京卉?”
她并非于朝政一窍不通,眼下抉择虽然艰难,但她从没想过朱端会这么着急地向她提及嫁去蒙国一事。
利与亲之间,她还是输了一筹。
朱翊婧伸手抓住眼前的红珊瑚帘,似怨似叹道,“姑姑,我不想嫁人了。”
没等回答,她掌中施力,丝线应声而断,珊瑚珠与玉石玛瑙“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地,在月色下仿佛一滩血,映在有倒影的砖地上。
“长公主,不可说气话。”女官不懂前朝中事,看着满地珊瑚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好言劝道,“这是珊瑚明珠帘是公主寿辰皇上赏的,如此一来是不敬啊,公主不可如此。”
既要教养,她时刻不忘自己的本分,“再说女子生来哪有不嫁人的,晏大人也只是一时生气。女儿家柔婉些,他会对你好的。”
“对我好,赏我珍玩。”朱翊婧转身在女官面前蹲下,忽然叹了一口气,“姑姑,他们的一切恩赐我就该受着么?”
她的面容依旧是柔婉漂亮的,像极了她的母亲,这样一张脸,或者说那样漂亮的面容底下藏着的东西谁也看不清。
女官想扶她起身,公主应举止端庄,于是她开口道,“长公主殿下,您这样跪”
“哧”地一声轻响,宫中一片死寂。
破晓的光照进来,女官依然跪在地上,上半身挺得笔直,她张大了口,一双眼瞪着,僵住了。
胸口处插着一把薄刃尖刀。有汩汩流出地血顺着衣袍滚下去和满地珊瑚混作一片,艳丽而灼目。
“我不想要。”
朱翊婧的声音还是柔的,她摸了摸女官的鬓发,双目流出一丝神采,“姑姑,我不仅不想要这些恩赐,也不喜欢我的人帮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