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没人能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高高在上的旧人往事早已化成成飞灰。
她曾感觉到十分痛快,欺凌者终恶有恶报,惨死宫变。
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因为她发觉天下易主四个字说白了就是巅峰之上没了一批人,又换了一批人。
而刻在这座宫城脉络里的东西从未变过。
赵氏之乱是所有人都不肯提及的大逆之罪,失败后连灭了闽都赵氏九族,乡野史书对赵皇后所评不过“衅稔恶盈”四个字。
为一己权欲连累全族,合该被万人践踏。
她幼时见过赵皇后,名门赵氏嫡女,祥初帝的发妻,中宫之主,见谁都是端庄温良的笑脸。
先帝征战在外,她便统领后宫,安抚前朝,许多年下来,她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皇帝喜欢,很像皇后的皇后。
以至于火烧东宫,残杀悯太子事发那日,远在梅里的她几乎不敢相信,但震惊过后没剩下多少害怕,反倒生出一点同情和钦佩。
赵皇后如果不反,她就会在祥初帝入葬后一并被关进地宫身死魂消。
如果她反,万一赵家宗族子弟沾了运道登基,她依旧是万人之上。
赵皇后很聪明。
人人都说祥初帝多么尊她敬她爱她,封她做皇后,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到头来还是要用无上皇权和祖宗律法逼她用一条命去报答夫妻之情。而这样的情,她不要。
唯求自保之人无错,横竖都是一死,不如险中求胜。
何况赵氏族人走到这一步也并非全是她连累的,若自己没有造反的意图,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朱翊婧眨着眼睛看着外面淡色的天光想,她这番话从未说给任何人听,包括朱端。
昏暗的宫室内,漏斗倒了一轮。
她低头抓了抓膝上柔软的布料,眼中沉下去,指节敲了敲床榻,早已等候的教养女官立刻着一个守夜婢女端着洗漱铜盆进来道,“主子。”
“姑姑,坤宁宫那位怎么样了?”
朱翊婧从塌上下来,她挥退了那个端着铜盆的侍女,赤足站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她从来都是瞧不上李皇后的,虚承了李太儒的名声,实则色厉内荏,遇事软弱,见她也陪着笑脸,没有丝毫皇后的气度。
不知怎的,今日突然就想问问。
“这个时辰皇后娘娘应当已经起了,准备伺候皇上早朝。”女官不知道她为什么问到李皇后,但长公主一向与皇后情同姐妹,往好了说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