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玦放下手中用来擦拭画戟的鹿皮,伸手揽上了晏亭的腰身,手指在晏亭身后把玩着她的长发,手臂微微用力,便把晏亭带进了自己的怀中,轻笑道:“是因为大王的口谕烦恼?”
晏亭坐在卿玦腿上,头靠着卿玦的胸口,双手从卿玦的脖子移到卿玦的腰身,抿嘴片刻,随后喃喃道:“不是,他来了,我有些担心。”
把玩着晏亭柔顺的长发的手指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复又把方才捏着的那缕发绕在了手指上,语调不变的温柔,轻缓道:“信不过我么?”
晏亭摇了摇头,随后想想,自卿玦怀中直起身子,盯着卿玦那张艳美无双的脸,坚定道:“卿玦,我们今夜就拜堂好不好,不要什么婚典,不要什么见证人,只要你和我拜堂就好。”
卿玦一愣,把玩着那缕发丝的手停了下来,发丝从他的指间滑落,最后一丝不到,缓缓的收紧手臂,晏亭说她冷,他如今才相信,她是真的冷了,即便是坐在自己怀中,晏亭的身子也在不停的颤着,扯开自己身上的外袍兜住晏亭发抖的身子,卿玦的下巴抵在晏亭的头顶,鼻翼间是晏亭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心头抽痛了一下,久久不语。
慢慢的,卿玦感觉胸口处的衣襟慢慢湿润,晏亭终究还是在意那人,卿玦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几个月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有的时候甚至两天加起来睡不过四个时辰,可卿玦却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幸福的怀疑老天是不是又要给他什么更大的不幸,这幸福就如同死囚最后那一餐饭,恁般的可口,目的却是为了送他登上不归路。
越是情浓,越是难分,最初苍双鹤离开的夜里,晏亭总会在午夜叫着让人救她,哭喊着说她不会水,为了夜里晏亭的哭喊,即便是隆冬腊月,背着人的时候,卿玦也要尝试着学凫水,那时的水冰得刺骨,可卿玦脑海里确是晏亭满脸泪痕的哭喊,即便那喊声的最后常常带出苍双鹤的名字,他也全不在意,只为了让晏亭安心。
后来他终于会凫水了,兴冲冲的告诉晏亭,而晏亭只是斜着眼睛不解的瞪着他,问他为何和她显摆自己会水,嘲笑她是旱鸭子?
这个回答令卿玦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告诉了晏亭,说晏亭会在夜里说自己不会水,让他救她,他也不会,所以要学,如今真的学会了,要第一个告诉她。
卿玦那话是说在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有一个男子这样待自己,一
生何求?久久的拥抱,也或许,没有苍双鹤给卿玦下的那毒,想必她会顺理成章的和卿玦做成了真的夫妻,不过,他们自那之后慢慢的分榻而眠。
梦中常常会出现苍双鹤的脸,即便他已经走了很久,可她却还是忘不掉那日硬闯进了苍双鹤的房间,他面无血色的样子,还有坚定的告诉她不会放弃的表情,且那一幕伴着儿时的场景一并入了梦来,卿玦说她哭喊着怕水,即便她没问,想必也不可能不说旁的,她害怕卿玦心中会不舒服,才以他白天操劳,怕夜里搅扰他这样的借口分了榻。
卿玦没有告诉晏亭,早先她的梦中多半都在喊着苍双鹤的名字,自然后来也不敢对晏亭说,现在她常常在梦中傻笑,间或还会念着要带卿玦远走高飞,离开这充满了阴谋的浊世!
犹记得晏亭第一次在梦中说要带他回桃花涧看桃花潭的情景,那个
时候晏亭不与他同榻,夜里总也不放心,来替晏亭盖被子,盖完之后就坐在榻边看着晏亭熟睡,那一次,在他替她盖好被子后,她竟伸手抓了他的手,然后就那么柔柔的说道:“卿玦,等着定了天下,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桃花涧,那里很美很美,带你看桃花潭,你会凫水,我跳下去,然后你就救我上来,然后我再跳,你再救……卿玦,你这么好,我好喜欢你呢!”
第一二六章 结发
姬殇曾同卿玦说过,他所谓的幸福从来都是过眼的云烟,于旁人来说,卿玦身为男子,活得本末倒置,委实屈了他这样一个俊才。
知道姬殇是真心待自己好,可卿玦还是会轻笑着问他:何为本,何为末!
姬殇无言以答,男儿当成就伟业,可在卿玦很小的时候,姬殇便知道,卿玦心中没有宏图壮志,他只想要一个他爱的人,可以让他找到温暖的人,兜兜转转许多年,终究让卿玦找到了,那人便是晏亭,可是晏亭真的诚心爱着他么,姬殇不这样认为。
即便只有卿玦一个人在的时候,他也在努力表现晏亭是真的爱着自己的,所以他选择性遗忘,他只记得晏亭说过喜欢他,却从不去想晏亭喊着苍双鹤名字的时候那种即便是路人听了也能深深体会到的搏心裂肺的痛;他记得晏亭说他生得祸国殃民的时候的娇憨,却不去记得有人在晏亭面前提到苍双鹤时候的失神;更甚者,晏亭此刻蜷在他怀中说着要嫁他,他也只是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晏亭是因为喜欢他才要嫁他,而不是因为看见苍双鹤突然出现之后,心底猛然间膨胀出的别样情感驱使她惶恐的想要逃离,就是因为她从未遗忘,所以苍双鹤才会毫无忌惮的离开。
其实,卿玦一遍又一遍附在晏亭耳边说着“我爱你”的时候,而晏亭至始至终只是回他“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心中泛着苦,说他自私也好,1小人也罢,只要还能这样亲近的揽她入怀,就让他以为晏亭是真的爱上自己好了,久久的凝思之后,卿玦应了晏亭的要求,“好,我们拜堂。”
他要先留下她的人,然后慢慢收获她的心,哪怕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只要晏亭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那么他就要抓住,卿玦知道,晏亭的心绝不是石头做的,朝夕相对之时,晏亭的梦中不是已经有了他的存在么!
久久的沉默过后,终于点头,却发现怀中的人没有了反应,低头看去,她已经沉沉的入睡,睫毛上还挂着最莹,蜷缩在他的胸前,仿若被人遗弃的孤儿,或许最初的吸引,便是她与他有着十分相似的境遇
他二人自幼皆是被父母遗忘在角落的孤孩!
一如现在蜷曲在他怀中的晏亭,十几年前,他也生生的渴望有一个宽厚的胸膛能像现在自己对晏亭这般给她庇护,可是没有,把怀中的晏亭抱的更紧。
看着方才晏亭摆放在他瓷枕边的那个精巧的枕头,那是偶然间晏亭发现的,本是一对的,瞧着晏亭喜欢,他便买回来了,第一次把这对瓷枕摆放在一起的时候,晏亭散开自己的长发,同样解了他的,把那天下间只一对的乌木簪子并放在一起,与他挨靠在一起,枕着这一对枕头”看着交织在一起的发,晏亭吃吃的笑,用她那属于女子的软柔嗓音喃喃的念着:“从前我一直不懂何谓结发,如今这是否也算是一种结发呢?”
舍不得放手,就这样一直抱着吧,他们的发早已经结在一起了,拜不拜堂又如何,至少天亮之前,她还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彼时,另一边的房间里,苍双鹤立在窗边,萱草雅站在他身后,看着天空中的上弦月,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的开了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师兄,你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
立在窗边的苍双鹤并没有立刻给出萱草雅回答,不过萱草雅看着他的状态似乎并没有生气,又接着说了起来:“卿玦真的很爱流云,虽然看不透流云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都这样了,师兄是不是打算成全了他们呢,反正看着师兄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想来是我那个时候太自以为是,大概流云在师兄心中,也不过是个比较有趣的人罢了,终究是谈不上爱的。”
萱草雅一边说着,一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苍双鹤的侧脸,终究是几年时间不见,小的时候就觉得苍双鹤的内心是任何人都捉摸不透的,包括他们的师傅天尘子在内,而今大了更是如此,可是当真好奇,晏亭究竟在苍双鹤心中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
就在萱草雅以为苍双鹤还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竟不想他捏着紫玉洒然转身,眉目间流动了萱草雅不熟悉的温和,竟让伴在他身边几年自己也愣住了,喃喃的启唇:“师见……”
“你可信天命?”
听见苍双鹤的问题,萱草雅眨了眨眼睛,先是摇了摇头,随后想想又点了点头,苍双鹤并不理会萱草雅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伸出了手,摊开手掌,从萱草雅再次见到苍双鹤之后,他的手中便一直捏着这块紫玉,对于苍双鹤手中有捏着东西的习惯,萱草雅自幼便知道,只是觉得苍双鹤捏着的东西愈发精致,终究未曾上心,如今衬着昏暗不明的光影再看着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