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墨云宫的暖阁里还是觉得很冷,杯子里的热茶腾起水雾,晏只坐在我旁边,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凛冽的气味。
她告诉我,晏浔去了边疆找她,带着许多卜诡山的人,好几次的对战前夜,那些卜诡山的人潜入敌军的帐篷。
总之这场仗得益于晏浔和卜诡山才能这么快结束。
我问:“你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一场火,浔王府就散了?”
晏只摇摇头:“那时我已经出京,许多事情都是暗中发生的,那场火只是一场宣告。”
宣告浔王府势渐弱,随之而势强的也没能在强势上站稳脚跟,这场变动并没有赢家。
晏只:“他们好像都乱了阵脚,好像有什么外力影响到了京中势力的平衡。”
这在我了解之外,也实在想不出来那之前发生了什么。我绞尽脑汁好半天,我问:“是晏浔与林玉鸿言和这件事吗?”
晏只摇头:“这算什么,从前他们交好时,贤王也没有动作。”
外头雨下个不停,哗哗的雨水打在房瓦上,我蜷缩在矮炕上,还是觉得很冷。
晏只才问我:“你为何要…玹袅飞?”她在中间停顿了一下,应该是省略了某些会让我不安的词汇。
她没有立即问我这个问题,而是留给了我足够的冷静时间。
有些事要多长时间的缓冲都无法真的冷静,她一问出来,我就觉得背脊发凉。
我拿出佛珠转着。
晏只说:“你从前不转珠子。”
我不会念经,只是在转珠子时数数,一颗珠子一个数字,在专注中乞讨平静。
显然晏只也不会念经,更无法从我翕动的嘴唇中读出我在念叨着些什么。她幽幽的看向我:“我师傅也念佛。”
我以为她转移了话题,放下珠子问她:“你师傅?”
晏只说:“教我武功的师傅。我师傅说,他在第一次沾寿前是不念佛的。”
沾寿这个词是我第一次听,不难猜到是什么意思,习武,第一次,沾寿,念佛。
我在脑中已经可以串联出一个故事,习武到一定程度的人,一第一次运用武功掌控一条生命,那种凛冽和茫然,该念多少佛才能抵消。
抵消不了。
我闭了闭眼,我说我没有。
晏只说:“是,你没有。”
我睁开眼睛,她没有放我一马的意思,简直是把我逼进穷途末路,她说:“你只是借刀杀人而已。”
我说我没有。
晏只说:“你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叫喊:“我没有!”
晏只拍着我的背,她没有办法理解我的不安,她生长在一个生杀大权被人掌控的远大于被律例掌控的世界,而我不是。
她在一个可以被豁免的位置,而我初来这里,对赦免的理解还是那三块免死金牌,根本不是那种几乎没人谴责的、对于生命的掌控。
晏只说:“发生了什么?”
我有一瞬间想对她和盘托出,就像从前那样。
大起大落之后我没有了盲目信任的能力,晏只在我眼里不只是晏只,而是一位有着军功的古氏子孙,是晏潇嫡亲的妹妹。
权衡之下,我无法把晏浔放在她之后。
我只说:“我的侍女若缺殒命于玹袅飞。”
晏只一怔,“若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