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浔应该很少说谎话,明明可以把这个问题马虎过去,却非要实话实说给我,让我知道厢月现在生气不愿意见我。
既然我当时离开王府,就没有打算再让他们见我。只是晏浔常来厢月不来,细想觉得难过。
正月十五,夜里有人扣门,丁郎让我去开门,我放下正剥着的花生,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开门。
兴许是隔壁院子的妇人来送些果子,我打开门后风雪呼啦呼啦朝我吹来。
我被呛得咳了几声,看清站在门口的是提着灯笼的晏浔。
他手上拎着好些东西,“言儿,想不想去京城逛逛,今夜有花灯。”
我回头看看丁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在我看向他时僵了一下。
我不能和晏浔去逛灯街,留丁郎一个人在家就太可怜了,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过年,好容易今年多了一个我热闹一点。
我再把他扔下有些残忍,前几天我吵吵闹闹时瞥见他偷偷笑了,现在走开,尤其残忍。
我说:“不去了,我要剥花生,明早丁大哥给我炒糖吃。”
站在门口的晏浔同样失望,是我从未见过的沮丧,居然还有些慌张,他好几次腿动了一下想抬腿走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没有不想见他的意思,这些天接触下来,我早就把他当成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了。
在我于集市中漂浮时,幸而他偶尔来见,才让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
晏浔就像一件温暖的大氅,我被风霜吹的久了,偶尔回头看看,就好像天地广阔,我仍有一条温暖退路。
晏浔放下东西,看见他转身要走时我忍不住叫住他。
我说:“若你无事,进来与我一起剥花生吧,义…”
义兄什么义兄,我突然有点叫不出口。这些日子混的熟了,我一直叫他义兄,也有集市人来人往我不方便叫他殿下的缘故。
我说:“进来吧,晏…浔。”
他似乎没听见我叫的什么,一步跨进来,我向后躲了才没被他撞到。
“小心。”他说。
丁郎竟然起来给晏浔找了个凳子,晏浔朝他点头,坐在桌前跟我一起剥花生。
晏浔有一种魔力,他能做出对周围环境表现的非常合理的神色,穿着华贵的衣裳披着大氅坐在又旧又小的桌子前,意外的和谐。
他问我:“言儿,这就是你想过的日子吗?”他说的很轻很随意,既不高高在上,也不觉得稀奇。
我心里说不是,但也不完全不是。
我早就不去思考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这种问题了,那些志在必得和想当然,已经不复存在。
我嗯了一声,很不走心。
晏浔说:“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甚好。”
我自己选的日子太苦了,况且我也并非意志有多坚定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一切充满质疑,但晏浔这样说,我又觉得还好。
我说你觉得好就好吧,我也不知道了。
他问我:“你若待烦了,大可回家去住些日子。”
我从来没跟丁郎说过我从哪儿来,主要是他也从不问,我编好的瞎话倒是没有机会展示。
我挺佩服他的,一个来路不明穿金戴银的女子来找上他,他得多大的心敢收留我,这么大一颗心,愣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