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垂眸重新检视尸首,不一会儿,忽然起身道:“死者去过杉河。”
顾淮晏眸色掠起幽色,上前俯蹲在景桃身侧:“可是发现了什么?”
景桃指了指尸首的袖裾和革履:“这一截缎料、鞋底俱是蘸染有暗红赤藻,且缎料半湿透,杉河河水偏咸,最适宜生长此些植株,说明死者生前去过杉河。”
说着,她又指着死者的双手,“指甲缝里,倒是没有赤藻,却有零星暗苔,还有湿泞泥垢,假或我推揣的不错的话,死者去过杉河河畔的水防白塔,应是去藏什么东西,姿势是俯蹲,致使革履、袖袂、指甲缝里,都有这些藻苔之物。”
顾淮晏的视线在尸首上逡巡,一副若有若思之色。
很快,他负手徐然起身,吩咐禹辰:“带些人手,去水防白塔搜查,切忌放过每一处角落。”
禹辰颇有干劲儿,忙快声领命称是,带着一众劲衣使速速离去。
一刻钟后,藏匿在檀木匣子里的浣声明月螺,在塔墩水畔之下的礁石堆里被寻到。
浣声明月螺未曾历经火殛,仍旧贮藏得完好无损,白陶锡胎,呈螺旋之态,螺纹修长,底部錾刻浪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涛秋水之图,白色螺钿与粉漆相衬辉映,粉白分明,好生玲珑可爱。
粉漆的明面上,乃是极为细腻的浮雕,随着月光的深浓淡浅,螺身泛散诸般晃眼的光色,据闻,将明月螺放置在耳侧,还可听闻月光海浪的声响。
此则庆元侯与傅氏的定情之物,打从二人貌合神离,傅氏就再未听到明月螺里的声乐。
这样一只仅巴掌大小的珍物,真的会藏有那账册的线索?
顾淮晏一直凝着的眉心稍稍平展,转首去问端木庆:“卫家人来了?”
想来这是要审人的意思。
“卫家老夫人腿脚不便,在家中带着两位孙儿,卫家妻子胡氏带了长子过来。”端木庆殷勤说着,忙朝身侧衙役示意,衙役瞬即把二人给带了过来。
胡氏一身朴素罗裙,挽着妇人髻,她身旁的少年,文文弱弱,约莫不过舞勺之年,想是还在读学之龄,看着近前一堆肃装以待的官差,显然吓白了脸色,但又欲捍卫娘亲,愣是挡在胡氏面前,作护卫之势。
儿娘俩听闻卫弘益的噩耗,胡氏率先哭红了眼,泣不成声,长子抿唇拍着胡氏的背,以示安抚。
待胡氏情绪稍微平缓些许,景桃执着明月螺走近前去,温声询问道:“卫富贾生前曾将此物藏之于杉河白塔,夫人可见过此物?”
胡氏看了一眼,迷茫地摇了摇头:“老爷生意场上的事,民妇从不过问,夫君与人为善,平素做生意讲究诚信,怎会招致祸患?”说着,她着急起来,揪住景桃的袖袂,泪眼朦胧,“官爷,夫君突然遇害,可是因为牵涉了什么命案,亦或者是欠了什么巨债么?”
不知听到了什么,竹蓬之下,叶羡槐的视线跨过劲衣使和衙差,不着痕迹落了过来。
她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景桃沉默了一会儿,这番遭际三言两语是道不明白的,缓声道:“卫富贾遭刺劫难,官府定会予卫家一个交代,但眼下夫人需要说一说,卫富贾为何夜深时分,会出现在当铺内?他可有同夫人提过只言片语?”
胡氏抽抽噎噎,深忖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老爷提过,今日晌午之时,老爷突然回府,取了一个木匣子便走,说是夜内要见客,让民妇不要为他留夜,具体见什么客,谈论些什么事,在深些的事情,民妇便是不知了……”
说着,胡氏泪落得益发汹涌,她看着被掩上白绸布的尸首,欲要扑前,但被左右衙差拦截住。
叶羡槐在景桃掌心里的浣声明月螺里打量了一会儿,又看向哭诉的胡氏。
叶羡槐沉默着退开,去了店铺后院,拐了三弯四弄,无人注意到她,她给自己打了一盆子温水,双手浸入在了水中,既细致又飞快地擦洗指甲处的暗苔,也拿了布条,将鞋底的赤藻搓洗掉。
月光落在飘摇的水里,她的袖袂之中,滑出了一枝细长的箭簇,箭身蘸染着一抔血,血尚未腥热着,亮烈的簇面上,反射着碎乱的飘雪晦光。
叶羡槐把箭芯沉淀在温水里,指腹耐心地擦拭血痕,水面倒映着她面无表情的面容,夹翘的睫毛垂落下去,敛落一片晦涩的阴影。
一盏茶的功夫,叶羡槐身后的暗角里,一个黑影如浮雕般浮了出来,叶羡槐闲散地擦净血渍,将细箭敛入袖袍深处,款款起身,道:“余孽清理了,明月螺也已物归原主。”
叶羡槐抬眸看着穹顶处的月光,眉眼弯弯:“接下来,就等提刑司解密了。”
黑影领命,刚要走,叶羡槐又道:“尤玄霖安置得如何,醒了没有?”
黑影道:“已安置稳妥,适才喂了此人一碗麻骨散,到后日辰时才能醒转。”
叶羡槐袖袂之下的手,微不可查地攥紧,复又松开:“看好他,他可是人质。”
目前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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