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喷薄,他又呕出几口血来,几近黑色。战事在即,他夙夜谋划,鬓边竟已见霜华,于是我知道不能说什么了,那会要他的命的,便帮他擦挣了嘴角的血丝,任他说下去;“你看,我多狼狈……我都这样了,能拿什么待你好呢?可笑我竟还想着要给你最单纯而美好的一切,就如同你从前拥有的生活一般,自由自在,并且不再清苦贫寒。”
我看着他,他的脸色已转为苍白,我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没事的,阿白,你不会有事,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再说这些好吗?”
“这些天总想着要告诉你,真正告诉你了、我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啊白瘦得脸颊凹陷,只剩一双漆黑冰白的双眼,瞧着我,像要瞧到心里去,“石榴,是我不好,连自己都把握不了,凭什么带给你幸福呢?可我怕来不及,又忍不住,忍……”
他扶着我的手臂,剧烈地咳,咳得不能止,身子一晃,手一僵,晕倒在我怀中。
10 雪拥蓝关马不前
阿白昏迷了三天,诸事宜说,这些天他操劳过度,咳血的时候越来越频繁,照这么下去,能不能撑到明年春上还难说。
莲花公子听了久久地沉默,问他可有法子,神医说:“除了和圣上以血换血,别无他途。”
“也不是太难办,我去挟持他。”莲花公子眼底如切冰断雪,做了一个格杀的手势,“一地的血,够不够?”
神医脸色惨白:“公子,须得是活血。”
莲花公子怎的比卒还粗暴?我说:“殿下宁死也不愿拭父,那是他的亲人。”
“亲人?他待他好吗?”
“那也是亲人。”我摇着他的胳膊,“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好,摄心术练成后,你带我去皇宫。”
真的呢,有一天我竟变成了一块稀世之宝,万千期盼系于一身,阿白需要我,静妃需要我,越家需要我。我爹爹说,一技傍身胜万金……也有一定的道理的,但这得用好了,否则就惹来杀身之祸,妻离子散盲了双目。
我终日打坐,一遍遍地诵着口诀,不时挑儿个人试验,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我发现像兵卒啊、卖白糖糕的啊、街头的乞丐啊,这些我素不相识的人就会成功,他们会自动走来将白糖糕放在我手上,还把为数不多的铜板递给我。但碰到总兵、莲花公子和神医就不行了,我急出了满头汗,他们最多也只呆呆地看着我。
莲花公子分析过,这是由于他们认识我,一旦发现我有不对劲就会心生疑问,继而看出问题。所以到时见着皇帝,须在第一面就得手,不然有了防备心理,就很难摄心成功。我不是乐风起,他是老手,我是赶鸭子上架的新学徒,只有半桶水在晃荡,得小心行事。
时间不多了,我没有太多练兵的机会。我吃着白糖糕,对莲花公子说:“命运如萍,无处依附,我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身为一个可造之才,我压力很大。莲花公子俯身给昏迷中的阿白擦汗,淡淡道:“若你爱的人不爱你,或是比你爱的少,你的百年苦乐都在他人手中。”
“真新鲜,从未有人这么同我说过。
“欧阳呢?”莲花公子问。美人到底是美人,不同凡响,放肆慵倦的媚态,像蔓藤玫瑰,去到哪里是哪里。
我想了半天:“哦,我们在一起时总在吵架,没机会说到这些。”
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呢?为什么不知退让一步呢?毕竟,他是我在意的人,是我每天都在寻思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人,是我总担心他吃得不香睡得不好的人,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为什么不让一步呢?我的公子,什么时候可以再见着你呢?是不是,还能和你说一声抱歉?
其实他也没少刻薄我就是了。哈哈,我这种胸襟太有风骨,不禁沾沾自喜以德报怨,我就是这么一个大度的人啊。我把最后一块白糖糕吃完,换莲花公子去吃饭,这几日,他始终守在阿白的床边,连睡觉都是浅眠。我发现,当阿白在昏迷中,他待他倒温和多了,阿白咳嗽时,他会扶他顺气,药汁吹凉了用小勺子喂给他喝,通常一勺子总要漏出半勺,他也不急,仍一勺勺的吹凉,再喂给他。
“你倒是个细致人。”我想帮忙,被他瞪到一旁,“男女授受不亲,你懂?”
“……没少握过手,拍过肩,揉过头发,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说我喂欧阳喝过药,我有经验。”我想换他去歇息片刻,他还不领情,听了我的话,脸都黑了,“欧阳和阿白在你心中,是一样的吗?”
“我都挺喜欢,但不一样,”我说,“握何白的手时,心不会跳呀。”
莲花公子好笑起来:“你握任何人的手,心都在跳。”
我想了想:“那也不一样,握阿白的手呢,不觉得心在跳。但握欧阳的呢,心有时跳得很快,有时跳得很软,有时跳得很响。”
“那可真有点不幸啊。”莲花公子笑得很不怀好意,“他快成亲了。”
我生气了:“你在幸灾乐祸,显得很不善良。”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杀人如麻,善良不起来。”莲花公子咭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