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事本王大致是知道了,只是这十万灾民确实难办,本王现在能带领的军队只有一万不到,即使翻一倍,恐怕也无济于事。”
李承的眉头深深皱起,若不是当下能赶来支援的只有他一人,自然也是不想接下这块儿烫手山芋。
而且京城那儿,怕也是不想调兵。
可也不能任由江南乱着啊。
“王爷,其实灾民大多都是普通的百姓,前些日子我便遇到了一部分,只要给口粮食,他们便帮我做事,本质也都不坏。”顾楼月心里一急,便为灾民说上了话。
“你遇到的只是一部分,可灾民有成千上万,那十万张嘴你该怎么办?朝廷派发下来的赈灾粮款只够十分之一,而且钱出了还担一脑袋骂名,我们不能看到他们本性不坏就忽略这些摆在眼前头的问题!”
“是啊王爷,依臣来看,还是武力镇压,先缩减一半的人口,到时再看如何。”
相当一部分的官员附和着缩减人口的办法,李承的眉头越皱越深,能看出来他并不同意这些观点,可眼下,他举步维艰。
“不,不能这么做,江南的暴动本就带着起义的动乱因素,若是以朝廷展开屠杀为方式,民心或许会更加难以收拢,届时不仅仅是江南,恐怕全国各地都会产生动摇。”
顾楼月开口,他这一点倒是说到了李承的心上,可周围的参谋,军官并不认同。
“你说的倒是好听,可朝廷这些年吃紧,哪有那么多赈灾粮款。”
“到底是底层出身,根本不懂国家为民的安排。”
……
顾楼月面色如常,不为所动,若是以往,他断然不会趟这摊浑水,可估计是于心不忍,亦或是受谢阳鼓舞,他竟对这乱世有些不容。
“赈灾款不一定要用来买米面,也可以买糠麸,一斤米面的价格可以换来三斤糠麸,糠麸兑水熬煮可以翻倍,所以可以缓解一定燃眉之急。”
一军官指着顾楼月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糠麸那是给人吃的东西吗?那是给畜生吃的啊!”
“糠麸是毒药吗?吃了会死吗?人就不能吃吗?”顾楼月三连质问,只是挑眉而已,并未动怒,“你说我出身底层,不懂国家的安排,那你们这些自称是为民着想的官员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吗?”
“我们……”
“树皮是什么味道的啃过吗?易子而食这个说法听说过吗?你以为十多万灾民没水没粮是怎么到的金陵城,都是踩在同胞的尸体上走来的!”
“空口无凭,试问你话里有多少可信度!”
顾楼月不免嗤笑一声,“金陵城就在几里外,信与不信,你们自行去验证。”
别说是去金陵城了,在这秦家别院里就有逃难而来的灾民,若这些锦衣玉食的官兵真的有意探究,早就知道了,可残酷的事实,即便血淋淋地解开,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会愿意去信的。
李承挥了挥手,“可以了,顾楼月你留下,其他人先离开吧。”
主子发话了,一众军官将领们即使有怨言也只能先憋在肚子里面,唯一能发泄出去的地方,就是那恨不得杀了顾楼月的眼神。
堂内刚刚还坐了不少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悉数散场,倒是显得宽敞起来。
“阿月,现在没人了,你就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顾楼月一愣,倒是没有率先回答李承的话,反倒是问道:“王爷,你怕不是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地方吧。”
信王同时也顿了一下,犹豫再三,倒是先苦笑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也不是什么外人,与你诉说一通也没什么不好。”
顾楼月:“洗耳恭听。”
“早几年江南的灾情,朝廷其实并不重视,下拨的赈灾粮款也有一搭没一搭,水患一直无人治理,灾情也自始至终地被忽略,这几年又一叠加,如同加了杠杆一般,稍许了解,知道内情的臣子都担忧何时会爆发,毕竟这一爆发,又是十几二十年见不到天下太平。我身处权利的漩涡中心,手上又拿着赵家的军令,不乏惹人注意,明里暗里地将我能使的兵力调至南下,为的目的就是好在将来,给江南的灾情找一个替罪羊。”
“借机除掉我收回军权,又能逃掉天下人的骂名,京城那帮混蛋可真是打了个天大的好主意啊。”
其实瞧近了看,信王今年不过才三十出头,按理来说这是一个男子最风华的年纪,可他却因为踏入了京城这个权利漩涡场,颓靡消沉了许多。
与印象中,那个刚稳定了边塞叛乱,鲜衣怒马班师回朝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京城说到底,还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现在,看着天下百姓受苦受难,于心不忍,可也后悔当年为什么留在京城,而不是选择回边塞做自己那个逍遥王。”
这些话,当然也只能对顾楼月这个局外人说说,若是有心之人,指不定会编排什么坏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王爷您不必太过于介怀,江南当下局势,您肯前来,已经很好了。”
顾楼月的话算不上讨好,只是一如既往的出谋划策。
“王爷您好奇我的想法,我不过是想将朝廷的赈灾粮款全换成廉价便宜的糠麸,加水熬煮至少也能保证让一半以上的灾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