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也不是善类,一到长安,就傍上了杨钊,最近,还能让虢国夫人替你说话。相比之下,我这庙,小了。”
李缜无声大笑:“郎君,话不能这么讲,再小的庙,也是庙啊。是庙,就得拜。”
少年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许温度的笑容:“施主怎么称呼?”
“陇右李缜。郎君呢?”
“内坊局,段恒俊。”
李缜再次被震惊了,因为这段恒俊,便是日后协助李亨的张皇后意欲谋害太子李豫,迎立越王李系的宦官之一。
“记住了,若有事,每月初一,大荐福寺,找阿南僧人,不可早,不能迟。”
李缜连连点头:“明白。”
别过段恒俊后,李缜将荔非守瑜打发走了,而后怀揣着九怀给他配的香料,来到杨钊府上。这府邸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几乎一样,只是院子中的箱笼都收拾好了,因此内院看上去,也大了一圈。
“哎呦,李郎,我刚念叨着你,你就来了啊~”裴柔热情洋溢地迎了出来,拉着李缜到正堂落座,“兰儿,把新到的龙井泡了。”
“是~”
这兰儿看上去也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干活时笨手笨脚的,端茶上来时,还弄洒了。
“你这小泼皮,真是欠打!”裴柔大怒,一脚把兰儿踹哭了,“再这样,就把你卖了。”
“妈妈,兰儿还小,就多给她一点时日适应吧。”李缜于心不忍,挡在两人之间。
“哼!卫儿好容易懂事了,就被那泼皮拿去送人了。这个兰儿,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是她在伺候我,还是我在伺候她!”裴柔恼怒地瞪了空气一眼。
“国舅也是为了上进,上进。”李缜打圆场。
“你学得倒是挺快。”裴柔目送秋波,用香帕捂嘴一笑,“当初我还以为,你就是块大木头呢。”
“我只是笨了点,但还是肯学的。”李缜自嘲一笑,转身对兰儿道,“小娘子,做错了不打紧,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出错,怎么才能避免,明白吗?”
兰儿哭着点了点头:“嗯~”
“下去吧。”裴柔对兰儿道,“碍手碍脚的。”
“李郎,我听夫君说,他本欲向右相举荐你,而你却无门第,难入右相的眼。李郎,以你的才学,真的不是陇西李、赵郡李之后?”
李缜听了,心中也总算明白,为何那日杨钊要试探他了,便是有人想摸清楚,李缜的身世。
“我从未见过生父,先母也未曾提起过他。我曾被送到嵩山攻读,几年前忽然得知,家里遭了灾,家人,田宅都没了。我刁然一身,便想去军中混口饭吃。”李缜泪眼滂沱,演得裴柔跟着抽泣不已。
“那鸡舌温真是,除了罗织构陷外,还会做什么!”裴柔咬牙切齿,说出了吉温的名字,而后又问,“那岑参又是怎么回事?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在嵩山读书时,我认识了岑兄。”李缜检索起原主的记忆,“不久后,岑兄来长安求官,我们便分开了。后来,我跟着商队去安西从军,在长安碰到了他。岑兄说他也想去西域碰碰运气。我们就结伴走到了鄯州。在那里从军。”
“原来是故友,怪不得情感如此之深。”裴柔点点头。
李缜含泪而笑:“一起念过书,一起打过仗,一起坐过牢。”
“古人说的刎颈之交,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裴柔托着右颊,看着李缜的目光,满含深情,“这么说来,你跟那泼皮,又是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