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头昏脑回到家里,质问蔡勇田为什么在感情上欺骗我。一直进行“暗箱操作”,像他给别人贷款那样?
他先是遮遮掩掩,后来于脆打开窗子说亮话:“你在嫁给我以前,不也进行过‘暗箱操作’吗?告诉你吧,在咱们那个储蓄所,我还碰到过两个处女呢,只不过她们长得不太漂亮而已。”
我一阵眩晕,跌坐在沙发上。
他太厚颜无耻了。我发誓要同他离婚。
“你看着办吧。”他笑笑,走了。我以为他到外面寻开心去了。谁知他到我爸妈那里恶人先告状,说我如何旧情难忘,如何无理取闹,搞得他鸡犬不宁。我妈当即打来电话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并警告我:如果闹什么离婚,她就不认我这个女儿,永远不!
像佩珊一样,我也是个十分孝敬父母的女儿,从不敢违拗他们的意志。离婚的念头刚破土而出,就被踏上一脚,自然不甘心,而且想到自己跟蔡勇田将像一对锈在一块的螺钉螺母那样过日子,心里就不是滋味。
恰在这时,阿超从深圳回来了,找到了我。在他表哥的表哥那里混了两年,并未混出个名堂,很憔悴,很伤感,很惭愧,觉得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我,认为他的爱人嫁给了一个比他有钱的男人很顺理成章。
我瞧着他,心里阵阵地痛,悄悄握住他隐匿在桌下的一只手,轻轻说了一句:“婚姻有真假,爱情没真假。”
他听了,几乎落泪。
他仍然做他的小学教师。我频繁地从丈大的“藏娇金屋”到学校的“黄泥小屋”去跟阿超幽会,丝毫没有偷情的心理负担,自我感觉又好得一塌糊涂。“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爱情是女人最好的护肤霜埃一年之后,女儿茵茵诞生了。
生产之前,我就预感到孩子的父亲可能是阿超,结果仔细一端详,就证实了自己的猜度,内心窃喜:我有了铁的理由,跟蔡勇田分手!
“你简直疯了!”我跟佩珊透露这个秘密时,她惊叫一声,表示不敢把这消息传达给父母,并建议我隐瞒这个事实,好歹跟蔡勇田凑合下去算了。
我犹豫了好一阵子,直到茵茵10个月时,才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向父母和丈夫摊牌。你可以想象他们的疑惑、愤懑和沮丧。到医院作了亲子鉴定后,蔡勇田主动提出离婚,但他并不跟我“私了”,坚持要上法庭。
为了报复我,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他的律师一再不怀好意地质询于我,逼我和盘托出一些难言之隐。我当时的情形,就像一只街头的猴子被别人尽情地耍弄着,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连哭的感觉都没有。
蒙耻受辱地离了婚,家庭财产分文未得,而伤心透顶的父母又不允许我进门,我只好暂时寄住在佩珊这儿,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还有阿超。
然而,当我第一次送茵茵去给阿超看时,他三分激动七分不安,把孩子抱了一会,又还给了我,接着沏了一杯茶,客客气气地放在我眼前的桌子上,其后手足无措,十分尴尬。抽了半支烟,才渐渐镇定下来,嗫嚅道:“阿蓉……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大概要跟她……结婚,马上。”
“可茵茵,”我差点背过气去,停了停,喝了一口茶,大声强调说,“可茵茵是你阿超的女儿啊!”
“我知道孩子……”他咽下咽喉结,“她叫什么?”
“茵茵。绿草如茵的茵。”一下子,我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嗓门低得只有自己才听得清楚,“至于她姓什么,取决于你。”
这当儿,一个女子手提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蹦蹦跳跳走进门,一瞧见我,愣了一愣,目光布满猜忌和敌意,扭头问阿超:“她是谁?”
“我以前的同事。”他从僵硬的脸部拼命挤出一点笑,“她到学校办点事,顺便来看看我。”
“你好。”她咄咄逼人的口气,毫无礼貌的含义。
我竟像个恭顺的仆人领会了主人的旨意一样,冲她一点头,抱着孩子匆匆而去。出了校门,回头一张望,世界突然模糊了。
我又找回了哭的感觉。我才不管人家怎么避开我、睥睨我呢,我站在人行道上哭,在中巴上哭,在佩珊家里放肆地哭。一向沉默寡言的姐夫斯斯文文说:“哭什么哭,没文化,哭坏了身子还不是自己负责?”
佩珊说:“让她哭吧。哭够了,她就能对自己负责了。”
我就觉得这两日子真是一对活宝,对别人的哭评头品足,让人听了麻嗖嗖、酸溜溜的,恨不得唾他俩一口。
后来才知道,他们故意要逗我破涕为笑。可是,你怎么笑得起来呢是不是?
第二天,阿超上这儿来看我和茵茵,买了很多儿童食品。
我没理他,但收下了儿童食品——那当然是父亲职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