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云祈告了别,陆知杭望着威严辉煌的郡王府大门,也是自己刚中状元时买下的府邸,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骨节分明的手在铜环上几经犹豫,最后才下定决心扣响。
他在公主府上住着的时候,就没少跑回家中看望张氏,可这会情况却大不相同了,他还没想好怎么与他娘说清楚,自己娶回来的媳妇转眼间就成男子,婚书也不作数了,甚至他身为陆家独苗,还打算为云祈守身。
这一通话说出来,张氏怕是要气晕过去不可。
沉闷的敲门声刚落下没多久,陆知杭叹气的功夫,那扇紧闭着的朱门就被丫鬟从里边打开,紧接着出现的就是张氏那张气色红润的脸。
“哎哟,娘的杭儿可算是回来了,快到屋里头歇息歇息,娘让下人备了些点心。”张氏脸上溢满慈爱的笑容,热络道。
“娘,怎地亲自来了?”陆知杭没想到开门就与张氏撞了个正着,迈过门槛扶着她的手,温声道。
张氏这些日子身体被云祈送来的大夫调养得不错,早些年操劳落下的病根都好受了不少,关于陆知杭与云祈的风波在晏都盛行,张贴了一上午的告示,张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这公主没了就没了吧,可惜归可惜,儿子这不是救驾有功,被封了个郡王吗?
对于张氏而言,除了惋惜公主的仙姿玉色,心情尚且算得上镇定,该抹眼泪的时候都过去了,比起自个儿,她还更担心戳了陆知杭的心窝子,因此并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这件事。
“你今日要回府上住,娘想你想得紧,就在前堂候着了。”张氏说这话的功夫,还不忘偷瞧陆知杭的神色,见他并未有什么悲恸、愠怒之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往后还有不少时日住在府上的,待忙完公务就能孝敬您了。”陆知杭想了想,觉得应是自己冷落了原身的娘亲,几日回一趟家隔得太久了。
张氏就怕陆知杭自己恼怒娶了男妻的糗事,观察了好一会才确定他是真的浑然不在意,便壮了壮胆子提及:“杭儿,你现在身份不能同日而语,封了郡王,可得在皇上面上好好行事,切莫辜负了圣上的恩典。”
搁在三年前,旁人与自己说,她儿子将来会被封为从一品郡王,张氏那是做梦都不敢想,如今看着儿子一步步高升,顿时觉得先前的驸马微不足道起来,心里的喜悦压也压不住。
要不是顾及陆知杭曾娶了男妻,会沦为笑柄,张氏怕是当场就张灯结彩办宴席贺喜,大肆宣扬了。
“娘亲自叮嘱的事,自然要放在心上的。”陆知杭嘴角抽了抽,没拂张氏的面子,至于他心里怎么想就不能说与旁人听了,稍有不慎就是大逆不道。
张氏一再试探陆知杭的底线,见他对这事是真没点反应,这才彻底放缓了表情,喜上眉梢道:“咱们改日去祭拜你爹,得把你被封为郡王的事跟他说说,再办个宴席让你那些同僚沾沾喜气,这府里的规格也得提一提。”
“全凭您做主。”陆知杭一双温和的黑眸看着说得忘乎所以的张氏,无奈地笑了笑。
“可惜你爹死的早,没能跟着一块享福,好在能庇荫子子辈辈,我张家总算出了个出息的,这要是与张家村的人说,可不得好一顿羡慕,你娘我现在就是立刻去见你爹,也是死而无憾了。”张氏不再畏手畏脚,敞开了说,说到后头眼眶隐隐泛着泪光。
庇荫子孙是不可能了。
陆知杭在心里默默补了句,思索半响后还是决定等其余事情都了了再和张氏说清楚吧,不然这大喜大悲之下,他怕他娘受不住。
正想着,跟着运行囊的车队一块回来的夜莺迈着小碎步到了他跟前,禀报道:“郡王殿下,阮大人和宋公子来访,可要接见?”
“师兄与和玉?”陆知杭还想着等他忙完,就去见见这二人,没想到没等他自己去到府上拜访,阮阳平和宋和玉就先上门来了,他轻笑一声,微微颔首,“自然是要见的。”
夜莺得了令,做足了礼数后就亲自到外边迎人。
目送侍女离去,张氏抬眼端详了会自己那生得可谓是人中龙凤的儿子,宽慰道:“杭儿,你如今被陛下亲封为郡王,有的是高门贵女想嫁与你……这公主成了王爷也是天意弄人,旁人笑话只管笑话,不过是妒忌你罢了,你可万万不能放在心上。”
“儿子这几年只想专心仕途,至于嫁娶一事暂且不想多谈。”陆知杭本以为张氏不会再把这事拿出来说,没想到还是打着替他另寻婚配的算盘,连忙垂下眼眸,状若悲戚。
张氏见此情形,哪里不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讪讪道:“是娘多嘴了,那你就再缓缓。”
这一出插曲暂时打过,夜莺领着人从大门外款款走来,阮阳平和宋和玉是结伴而来的,他们先前来过几趟陆府,只是如今改头换面成了北陵郡王府,这名头拿出去就让人吓了一跳,倒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来时还想着陆知杭被封了王,凡是都要讲究个尊卑,会不会就生疏了,结果等到见了面,那清隽神秀的人淡然一笑,朝他们阔步走来,半点郡王的架子也无。
阮阳平和宋和玉对视一眼,想了想还是先行了一礼,喊道:“臣等拜见郡王殿下。”
“你俩与我这般客气作甚。”陆知杭亲自将他们二人扶起,本来只是庆幸从鬼门关逃出一劫,到现在才有些意识到,他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了。
张氏瞧见昔日与自己儿子平辈自称,甚至出身要高了几个阶层的阮阳平这会都得向陆知杭行礼,说出来有些小人得志,但她苦了半辈子,脸上不免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骄傲。
不是因为能压过别人一头,而是因为他们张家真的改换了门楣,要不是时候没到,张氏怕是当场就要烧香告慰先祖了。
阮阳平与宋和玉先后向张氏行了礼,三人就踱步往书房中走去。
“师父,你现在与宸王殿下的婚事作罢,岂不是与我一般。”宋和玉乍听到这消息时,心里是有些微妙的,具体什么想法他没悟透,只是许久不曾见过师父了,瞧着那张丰神俊秀的脸就格外的舒心,连带着焦虑都烟消云散。
还是有些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