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焕听着自个的女儿不满于自己的偏心,皱着眉头想缓和,可还没等他开口就从张雨筠口中得知张楚裳今日心情不畅,当下心立刻偏到天边去了。
“你说裳儿怎么了?”张景焕背过手去,连张雨筠的婚姻大事都忘了考虑,只顾着追问张楚裳的情况。
自她娘当年陷害张小姐的事败露,她爹就罔顾礼教,庶女都能骑到她头上来,张雨筠对此习以为常,满不在乎地道:“女儿上哪知道去,爹爹要是觉得郡王殿下看不上我,就让女儿亲自上门与他说,他定不是对我无意的。”
张景焕紧绷着脸,见自己的嫡二女是真的毫不知情,略一迟疑道:“爹爹去看看裳儿先,你这几日可不要去北陵郡王府给我添乱,婚事晚些时候再提。”
说罢,张景焕就开始忧心自己那明事理辩是非的女儿今日因何不快了,没给张雨筠耍性子的时间匆匆踏过门槛离去,看得张雨筠气得差点跳脚。
“您当年若是不乐意娶我娘,怎地还生下一儿两女来了,到这把年纪了想补偿张楚裳。”张雨筠心里腹诽几句,尚且还有些理智,没把话当众骂出来。
张雨筠暗地里的腹诽,张景焕自然不得而知,他先寻了张楚裳的贴身丫鬟问了话,才知道自未时起,张楚裳从外边回来就没吃过一粒米,独自在屋里怔怔出神。
等张丞相推开女儿房门时,张楚裳还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她这憔悴的神色与自己的妾室张小姐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是让张景焕愈发心疼起来。
“是谁惹得裳儿心情不畅了,让爹爹给你出出气。”张景焕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头沉声道。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把张楚裳从悲戚中惊醒,她抬眸一看是下朝回来的张景焕,鼻子没来由地一酸,眼眶隐隐有泪光闪过。
“怎么哭了。”张景焕颇为心疼地替她拭泪,话锋一转道,“我张景焕的女儿可受不得委屈,你切莫闷在心里,爹不是怕事的人。”
张楚裳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低垂下头茫然地看着脚下的绣花鞋,半响才回眸望去,语气不明:“爹爹知道,我在洮靖城时,曾与陆止有过一段婚约吗?”
“还有这事?”张景焕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又道,“你若是想嫁与他,爹爹替你想想法子。”
张楚裳乍听这话,手心猛地攥紧,脸上切骨的恨意不似作伪:“我这般恨他,又怎可能想嫁
给他?他在张家村险些毁我清白,算计我、折辱我,女儿只恨出身卑微,只能看着他步步高升。”
既然与心上人有缘无分,张楚裳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是把上一世的仇怨了结,与她的庶弟好好活着,终身不嫁,这情爱谁爱沾谁沾去。
她不恨陆知杭,只恨命运弄人,可要说就这么放下了,两年的执念又则能轻易释怀,唯有把注意力转移到上辈子的仇人身上,她才能勉强从痛苦中短暂的抽离出来。
“这等隐情,你怎么先前不曾与爹爹说!”张景焕听得是触目惊心,竟不知自己的女儿还有这么一段遭遇,深深倒吸了口凉气,一时悲愤交加,对陆知杭的那点欣赏顿时都化为了厌恶。
在张楚裳狼狈逃离安武街时,人声鼎沸的长街上两位身量修长,相貌出挑的男子遥遥相望,而后其中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行步如飞,转瞬间就到了另一人身侧。
“怎地与她说了这么久。”云祈微微歪了歪头,淡笑地说着。
陆知杭顺手扶着他上了马车,面带歉疚:“与她把话说开了,耽误了些时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在坐稳车厢内软垫的时候,车夫也应声驾着马车往北陵郡王府赶去。
“怎么说?”云祈嘴角带笑,眸色却深了几分。
他记得在张雨筠生辰那日,张楚裳找自己询问了关于心上人去向的事,当时他就猜出了那人怕是陆知杭扮做的,如今看来倒是被他猜了个正着。
不过,从陆知杭和张楚裳对彼此古怪的态度来看,云祈又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总觉得除了改名换姓后的交集,作为张楚裳和陆止的二人似乎也有不为人知的纠葛。
“说来有些曲折,我爹与张小姐的舅舅有旧,自儿时就定下了婚约,不过前几年我家破落了,张家想退婚情有可原,退亲没多久我就在救符尚书时戴着面具恰巧遇见了张小姐……”陆知杭眼睛一片清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除了隐瞒了一些细节,例如原主企图生米煮成熟饭,以及张楚裳反击陷害等,陆知杭基本是把事情都透了个干干净净,包括适才张楚裳表明心意之事。
他说话时,云祈同样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见陆知杭面色从容淡定,好似真在讲故事与他听一般,云祈眉头微挑,等到对方语毕后只是勾唇一笑:“还真是阴差阳错,就是不知张小姐哪天要是知道真相了,可会后悔莫及当初退婚。”
“她不会后悔的。”陆知杭怔了会,有些意外云祈的关注点这般奇特,不过别的他不敢打包票,以原著里描写的,张楚裳对陆止的恨意,哪里是轻而易举就能化解的。
陆知杭在回答这话时语气隐隐含着几分确信,云祈眸光晦暗不明,淡薄的唇抿了抿,到底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们之间……除了婚约外,好像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纠葛在里头,并且陆知杭并不愿意告诉他,旁人兴许看得不真切,可云祈的注意力向来都放在陆知杭身上,以至于对方的一颦一笑他都能时刻注意到。
云祈压下思绪,微微侧过脸去,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凌厉的五官线条流畅,苍白的肤色远远一看有些生人勿进。
眼看着行人渐行渐远,他这才放下手中的帘布,淡色的薄唇弯起弧度:“到北陵郡王府了。
随着云祈清冽的嗓音幽幽响起,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座朱门大院中。
富丽堂皇的府邸两侧,矗立着两尊石狮子,打眼一瞧正气凛然,怒视路过的众人,稍稍抬头就能看见朱红色的大门正上方悬挂着漆黑色的牌匾,烫金大字书写着五个大字,正是皇帝御赐的郡王府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