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远心中极是快意,胸中更是畅快至极。他每跃出一步都显得极近洒脱飘逸。如今他再次把陈冰抱于怀中,虽同样都是抱着,可比之之前在西厢房时却又大不相同。彼时他抱着陈冰于自己怀内,虽极是可人,但她毕竟只是昏睡其中。而如今怀中的陈冰却是紧紧地拽住了柳志远的衣襟,更是将她整个身子都轻靠在自己胸膛之上,这如何能令他不心动,不惬心?柳志远想到此处内心更是惬意,若不是担心被人听见,他早已放声长啸了。此时他不停的催动着真气,恣意的挥霍着内力,加上他那绝顶轻功,柳志远整个人直似那翱翔中的大鹏,飞跃在这乡野之间。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分,柳志远跃过一堵土墙后,双脚轻轻落在了地上。陈冰心知已到了杨钰娘家,便睁开双眼,双手放开抓着的衣襟,微微扭动身子,语气有些生硬的轻声说道:「大魔头,快放我下来!」
柳志远一呆,忙仔细的放下陈冰,陈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往前走了几步后,回头见柳志远仍是站在原地,心头有些奇怪,便问道:「大魔头,你怎么了?为何站着不动?」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我是从边上跃进来的,因此便没注意这院门正前的状况,二娘你听,门外可是有很多说话之声?」
陈冰不以为意道:「我还当你要说甚么,却原来是这个。杨钰娘家在村道边上,因此门前便会有许多人来往。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既然往来人多,那末看见放蘑菇之人亦是有可能的了?!」
柳志远上前两步,拉住陈冰,一掌震开了房门,便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不错,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先寻出那些蘑菇,知其中的是何毒才是正事。不然杨钰娘这条命多半还是要交代了的。」
陈冰心知他说的极是,也不多言语,进了屋后,二人便分头去寻那剩馀的蘑菇。陈冰查过了厢房和厨房,虽未找到蘑菇,心中却对杨钰娘颇为赞服,寻思:「杨钰娘一人寡居于此,家中陈设虽是极为简单,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物件摆放也甚有条理,平日里,她该当是个自律之人。」
柳志远寻了一圈后也并未寻到任何有用之物,二人在正屋中碰了头,陈冰忙问道:「可有甚么发现吗?」她见柳志远摇摇头,亦是跟着叹气道:「我亦是没寻到那剩下的蘑菇,我去厢房和厨房看过了,收拾的整整齐齐,甚么都没有留下,我原本还想着兴许杨钰娘锅中会留下些未吃完的蘑菇汤,哎,没想到锅亦是刷洗的清爽,毫无痕迹,根本看不出有用过饭食的样子。」
柳志远摆摆手,却说道:「这杨钰娘家中,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有些说不上来。二娘,你是这花湖村人,可能想到有那里不对的?」
陈冰经他如此一说,心中起了警觉,她左右看了看,思忖一番后,摇摇头道:「这屋子十分干净,可这也无甚大问题。不过若是依你所言,这屋子里头却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便是……」
「安静!」二人对望一眼,齐声说道。
陈冰点头道:「不错!除了院门外嘈杂之外,屋内太过安静了。这花湖村几乎家家都会养只用来看家护院的狗,甚至还会养些鸡。杨钰娘家有没有鸡我不知道,但是她独自一人寡居,狗应当是会养的。你跃进院子后,我也未听见有犬吠之声,那末杨钰娘家的狗去哪里了?」
柳志远双手交叉胸前,说道:「杨钰娘家中应该是养有鸡的,适才我在后院见到了鸡窝,可没见到鸡。」
「会不会鸡被她卖了?」陈冰若有所思道。
柳志远却摇摇头说道:「不会。鸡窝之中尚有三枚鸡蛋,若真是杨钰娘自己把鸡卖了,她没理由不把鸡蛋取出来的。既然不是她自己所卖,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毒害杨钰娘之人又回来过了。」
陈冰却是没想明白,问道:「那理由呢?杨钰娘之事闹的颇大,但凡去吃席的,该是都知晓她呕血晕倒之事,那下毒之人该是知道她中毒之事了,何必再回来呢?难道就为了顺走几只鸡?这说不通啊。」
柳志远说道:「你说你去过了厢房和厨房,而我去过了后院和正屋,那么还有一处你我并未去过。」言罢,二人对望一眼,一齐看向了西南角上被一棵树给挡住的茅房了。
二人又对望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柳志远当先走在最前头,陈冰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走过了那棵树,转个身子便走到了茅房边上。柳志远推开茅厕的门,只见杨钰娘家中所豢养的看门狗已死在里头,而死狗边上则另有六只死鸡,十分的脏臭。陈冰见了心中一沉,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站起身子后说道:「狗身上无血迹,口涎微臭,中毒无疑。」
说罢,陈冰又蹲下身子,拨开那堆死鸡,仔细翻找着甚么,过了十弹指的功夫,陈冰在一只死鸡身下找出半枚蘑菇片,她欣喜异常,忙从怀内掏出自己的帕子,把那片蘑菇仔细的包在帕子内,说道:「太好了!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有这半枚蘑菇片,我应当是能判断出是何种毒蘑菇了,以此便能配制出解毒药石了。知行!杨钰娘她有救了。」
柳志远亦是叫好,心道:「这屋子里定然藏着古怪,不过如今救人要紧,来不及详加探查。不如就此回去,让二娘配制药石,而我则遣无忌来此,好好勘察一番。」他念及至此,便再次抱起了陈冰,陈冰惊呼一声,忙说道:「大魔头!你又要作甚么?!」
柳志远说道:「既然已经找到蘑菇,那末此间事情已了,该当回去救治杨钰娘才是,免得时间拖的久了而发生意外。」话毕,也不等陈冰回话,柳志远借着边上那棵树,提气点足,人已跃起数丈之高,而后右足轻点树枝,便飘飞出院墙,他运起内力,足下更不减慢,所费不过几十息的功夫,便已回到自家院内,比之去时,要少用了许多时候。
柳志远抱着陈冰进了中庭院子,大喊道:「钱忠义何在!」
钱忠义匆匆从西厢房门口赶来,恭敬道:「少主!」
柳志远冷声道:「你速去准备药壶和炉子,再把家中有的药材都拿出来,供二娘审看,哦,对了,还有那杆小秤,也一并拿来。慢着,回来!再去准备一些吃食送来东厢房,越快越好,去罢!」言罢,柳志远便抱着陈冰回到了东厢房内。
柳志远轻轻放下陈冰,陈冰自知此时时间紧迫,打开帕子,手中把那一小片蘑菇翻来覆去不停的研看着,而心中更是不断回忆着毒经中关于此类毒物的记载。而柳志远并未上前搭话,他怕打断了陈冰的思绪,那样对解毒救人并不利。
也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钱忠义送来一只托盘,托盘内放着一盏山药枣泥糕和一盏绿豆酥,另端来一壶上品顾渚山清茶,其身后跟着三名小厮则各捧着不同的药材和炉子。柳志远亲手端过钱内知手中的点心和茶水,钱忠义虽是面色如常,可心中却惊诧不已,他忙转身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自己接过其二人手中的药材,另一小厮的炉子则放于一旁。打发走那三人后,他跟着柳志远进了屋内。
陈冰已替自己研好了墨,她仔细勘验着那枚蘑菇片,把勘验到的结果和自己的想法一条一条的写在了纸上。
柳志远把两盏点心和茶水轻轻放在了几案之上,而后他挥了挥手,对着钱忠义使了个眼色,钱忠义会意,把手中的药材放在一旁的梨花木桌上后,躬身行了礼,便悄然退出了东厢房去寻柳无忌了。
陈冰早已饿的前胸贴着后背了,她闻到了点心的香气后,食指大动,转头对柳志远笑了笑,说道:「知行,有劳你了。」言罢,伸手便欲抓块绿豆酥果腹,柳志远却一掌轻拍在
陈冰手上轻声言道「不能吃」。陈冰吃痛,「哎哟」叫唤了声,心中不解,有些委屈的看着柳志远,说道:「大魔头,送来吃的是你,不让我吃的亦是你,你这是故意想要饿死我吗?」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并非我要饿你,你这双手不停的摆弄着蘑菇片,我怎知你的手上会否沾毒?若是沾毒,你吃了点心,岂不是也要中毒?」柳志远言毕,掰了一块山药枣泥糕,说道:「张嘴。」
陈冰小脸一红,但觉柳志远这话说的破为在理,也不扭捏,依言张开了嘴,吃下了柳志远亲手递来的点心。陈冰竖起大拇指,夸道:「这枣泥糕是王厨子做的罢?要论味道,算的上这两浙路一绝了!」
柳志远笑着说道:「不错,王厨子不仅仅精于做菜,于做点心亦是很有心得的。二娘若是爱吃,可多吃一些。」
陈冰吃了几块喝了一杯清茶之后,腹中顿觉舒畅了许多。柳志远又替她倒了杯清茶,问道:「再吃几块?」对于柳志远能如此细心呵护自己,陈冰心中是十分动容的,只是如今已无适才那般饥饿,便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用了。」她转念一想,补充道:「知行,谢谢你。」
柳志远心中一甜,微微一笑,把几案上的两盏点心撤离,将倒好的清茶推到陈冰面前,说道:「我以后还要吃你做的饭食的,如今你我便算扯平了罢。哦,对了,对此毒物,你可有何发现?」
陈冰收起心神,手中捏起那片蘑菇,亦是认真的说道:「知行,你看。这菇身呈淡黄之色,伞盖之下却多细毛,若不细看,许是看不出来。据书中所载,伞盖之下无细毛者,为无毒菇,有细毛者,为有毒菇,其毒性烈,中者眼前现众小人,或打斗,或跳舞,不一而足,中者于二至三日内忧惧而死。杨钰娘中毒后的症状,以及这蘑菇的样子,都与书上所记对的上了。」毒经乃牛郎中独门绝艺,因此陈冰便不能将之透露半分,只得含糊其辞,以书来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