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田缓慢走进屋内,脱鞋的时候才注意到门外那两道人影,问:“怎么了?”
“姥爷,”姜邑说,“你不洗洗再睡吗?院子里有水井,打水很方便。”
“胡说什么!”李保田猛地吼了一声,“那井不是给你打水用的!叮嘱了那么多遍你怎么老是不当回事呢!”
姜邑还要再问,李保田就气急败坏地过来关门撵他:“那井是专门找来大师做的法阵,可不能乱动,而且井口封死了,你开也开不了……就是有了那井,咱们村才会有神灵庇佑,不会被鬼怪纠缠!反正好好下葬以后肯定不会了……你快去睡!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怎么出汗,不需要洗,你要是洗自己去烧水吧,水缸有水。”
眼前的木门被重重关上。
“……”
回了西边屋子,他们简单清洗了下,夜深了,两人上床躺下。
姜邑睡在里面,一直忍不住往窗外看。洗澡的时候他就从楼卿山口中大概了解了那口井的来历。
那井在真实的世界里就已经存在了,好像是几年前陈才义出钱找大师来建的,说是一口辟邪照福井,至于为什么选在李保田家里——
李保田唯一的女儿嫁了出去,妻子早逝,又完全没有再娶的意思,据大师说,这样无后的人更容易增强法阵。
作为神仙的姜邑自然知道世间完全没有这样的法阵,如果不是骗子,那口井问题就很大。
偏偏进入画里后,李保田还被附身过。
这个话题没有长久持续下去,姜邑想起棺材里那具尸体,他细细问着楼卿山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很快就解开了部分疑惑。
那些人口中陈才义帮忙寻找的人,其实是个名叫杨静芝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数日前突然消失不见。
陈才义则是在帮忙找人时被深山中出现的老虎咬死……
然而事实是——
“真实的河家村里,杨静芝很多年前就因为逃婚离开了村子,在别的地方和一个猎户成亲,孩子都两岁了,”楼卿山侧身牢牢环着他,“可这个村子里的时间并没有停在多年前,村民也会聊一些时下的新鲜事,只是记忆和认识与画外的世界有别。”
姜邑想了下,说:“鬼画只会构建一个世界,但不能操控每一个人,可是全村人都被拖入画里,主要记忆又处于杨静芝离开的那段时间,是不是说明杨静芝的离开对全村人来说都很重要?对了,杨静芝当年逃婚对方是谁?”
“陈才义。”
“???”
“杨静芝的父亲杨中德曾经试着做过小本生意,结果赔得厉害,从陈才义那里借了不少钱救急,后来还不起,为了消掉那笔钱,要将女儿给陈才义做妾。”
“……将女儿送给老头抵债?陈才义不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吗?”说完便嗤笑,饭桌上他也将陈家家底打探了一番,陈才义往上几代都是这里的地主,虽然到他这里已经败得差不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到了村子里,不少人也不会将他当普通村民,甚至会习惯性地叫他老爷……这世道老头纳几个年轻漂亮小妾的事并不少,确实很少有人因此名声地位大损,想到这里更觉得可笑,“就算杨父是畜生,为了消掉那笔钱,也只会依着债主意愿做事,一般人首先会想到适龄的年轻人才对,陈才义又不是没儿子,要把女儿许配给老头,其实就是陈才义自己的意思吧?”
“是,”楼卿山毫无迟疑,“我在画里是陈才义的小儿子,而画外的陈家小儿子当年离家出走便是无法忍受父亲每隔几年就娶新老婆,甚至有的年纪与他一般大……”
“鬼画会放大人的和弱点,明天回陈家,我们分头行动,说不定能问出一些东西来……不然在全村里找出伪装的马腹,范围太大了。”
楼卿山亲了亲他额角,下颌贴着他头顶:“嗯,睡吧,明早我叫你。”
一进画里就赶路,确实有些累了,姜邑含糊应了声,听着对方均匀平稳的呼吸闭上眼睛。
半夜他在睡梦中翻滚几下,完全脱离男人臂膀,可不消片刻,就又被那只结实的臂膀紧紧捞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明。
姜邑被喊醒时,外面已经出了太阳,空气却有些阴冷,他被楼卿山从被窝里抱起来,迷糊地抬手抬脚,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对方穿上衣服时,呆了下。
楼卿山习惯每天起床后亲他,抱着人亲了半晌才下床给他穿鞋。
姜邑摸摸鼻子,在对方穿鞋时情难自禁地低头,在对方侧脸吧唧一口。
楼卿山动作停住,抬头。
姜邑又在他唇上吧唧一口,这次很响亮,舌尖也碰到了:“等会儿直接去陈家?”
男人垂睫,鞋子终于穿好了,他起身将白色的孝衣快速披上,耳朵微红地嗯了声:“陈才义是后天下葬,他是被马腹咬死的,或许能从他尸体上找到一些线索。”
开门出去清洗,李保田已经做好的早饭,是清粥和青菜。
“快来吃,吃饱了好去帮人干活。”
姜邑并没吃多少,他没什么胃口,看楼卿山那边斯文吃着,看得胃口好了一些,又多了两口青菜。
李保田要在家里晒谷物,自从昨晚邪祟脱离后,人看着一直没什么异样。
他们出去便直奔着陈家去,大清早,陈家人不多,只有几个帮忙的村民,陈大勇独自站在灵堂里,守在棺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