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包的价值观念的局限性显得更加突出的问题,纠缠在一起,这一点,对
现代中国的女作家来说尤其如此。在五四时期为数众多的娜拉们看来,易卜
生主义的关键是“出走”这一作为开端的行动。当娜拉将“玩偶之家”的门
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她的解放就被认为是完成了。她们中很少有人认真地
想一想鲁迅在 1923 年提出的问题:“娜拉出走后怎样?”正如梅仪慈在她关
于 20 年代和 30 年代女作家的论文中所作深刻分析指出的那样,现代中国的
女作家们“在和文艺与社会的权威以及支配她们生活的旧秩序与价值观念断
然决裂之后……突然变得无所依傍,只能从她们自己的感情和不确定的关系
中获得支持,而这种关系本身又取决于不可靠的感情。当自我肯定的权利终
于得到了的时候,却证明它是靠不住的东西,而依靠爱情和感受来维持生活
的女人,就更加容易受到其他苦难的伤害”。①
这一时期一些著名女作家——黄庐隐、冯沅君和丁玲——的作品,为这
种勇敢与脆弱、叛逆与幻灭的混合感情提供了感人的佐证。冯沅君在她的著
名小说《隔绝》中,描写一对没有经验的浪漫情侣在和家庭决裂出走以后所
遭遇的艰难与困苦。在文学研究会的黄庐隐的作品中,总是出现欺诈与受害
的主题:她那些解放了的女主人公满脑子都是从在家里读过的传统言情小说
里学来的爱情幻想,对仍然是由男人主宰的社会简直毫无准备。她们起初的
叛逆很快就导致了她们的“堕落”。当这些初出茅庐的娜拉式的少女被追赶
时髦的纨绔子弟领进放荡淫乱的世界时,他们就油嘴滑舌地炫耀自吹出来的
文学天才,娴熟地玩弄“自由恋爱”的把戏,占那些毫无经验的幼稚的理想
主义的姑娘们的便宜。
丁玲也许是现代中国最主要的女作家,她早期的小说提供了这种混乱情
绪的最大胆的例子。她最有名的小说《莎菲女士日记》,描写的是一位和两
个男人搅在一起的“新女性”:她不满足于那个柔弱伤感的青年,而被一位
来自新加坡的富有花花公子所吸引。和庐隐的那些“游戏人生”的女主人公
不同,莎菲女士设法征服了两个男人,不过她的征服欲望在表面上看来虽然
好像是表明了她坚强的个性,却掩盖着内心复杂的追求与负罪的苦恼。莎菲
女士的故事,可以被看作一个被肉体情欲与精神恋爱二者之间的冲突和差异
弄得晕头转向的现代女子的经历;她精神狂乱,无法将两者结合起来。①
对于黄庐隐和丁玲,爱情的持久性主要在精神方面。为了反抗将性爱看
作男人玩物的传统习惯,为了恢复婚姻中的爱情,五四时期的易卜生主义者
②胡适:《易卜生主义》,见《胡适文存》,1,第 643 页。
①梅仪慈:《20 年代和 30 年代的女作家》,见马里?沃尔夫和罗克珊?威特克编:《中国社会中的妇女》,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