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情,必不是一个已然疯癫的人。
晏寂清不欲多废时间,直言道:“想来许夫人也知道,女儿在对方手里会如何。这些年忍辱负重,掣肘着丞相不能伤你二人性命;可如此苟活也实是不易,难道,许夫人能忍下一辈子如若牲畜般的活着吗?便是许夫人愿意,可耐心到了极点,只怕是,许夫人的外孙女,命不久矣。许夫人的女儿又能再撑多久?”
他并不在意妇人装疯卖傻的摇头晃脑,更耽搁不起时间,继而道:“许夫人在发现那箱银子下面不对之后,便能料得在劫难逃,而藏官银、装疯癫,您是聪明人;也该明白,谁,才能与之一搏,谁,才能解你们母女困境。”
说着他从身上取下一块已经破旧的令牌,上面千疮百孔,仿佛还沾染着战场上的悲鸣。
即便什么都没有说,却是直接亮明了身份,这是他最大的诚意。
“说出那笔官银的下落,我的人便会将您女儿救出相府,让您母女团聚。”晏寂清沉下声音,算着那醉汉能争取的时间,不可再拖:“时间不多,五个数内,想好。”
“五,四,三——”
“我说!”
“…”
陈清和碗里的馄饨见了底。掌柜的喊着那个叫小六的伙计一同帮忙揪住了那醉汉,要其赔店里的损失;官兵被好事者请了来,不大高兴说了一嘴:“怎么又是你们铺子。”
眼见着醉汉被压了起来,她来回搅着勺子,瓷碗被划得轻响。
男子走了出来。
陈清和迅速找了个由头,道:“小公子,我想去趟茅厕。”
贺行云瞧着五芳斋方向,乱哄哄一团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好像见过——在茶楼。
“我在这儿等夫子。”
他什么都没说,转而对小摊贩道:“再来碗酸梅汁。”
之前是她说要喝,这次成了他主动买。
一个怀揣着不能言说的秘密,一个故作什么都不知。
贺行云到底是随了贺韫的皮相与头脑,他虽单纯,却又过于聪慧。
他可以在所有一言一行中抽丝剥茧出父亲的问题,便也能抽丝剥茧出陈清和的问题。
她确实处处做的都天衣无缝,不然父亲也不会无所察觉钥匙的离身,而他错就错在,认出了那把钥匙。
人有时愚笨些,被命运推着走时痛觉才更钝些,是好事,是幸事。
他低垂着眉眼,看着那碗梅子汤,而不去于人群中探寻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