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假我之名,送酒给慕容煜?”
李平的身体骤然绷直了,静默了一瞬,慢慢垂下头:“是的。”
“酒中是否下毒?”
“没有……”李平咬着牙否认,身体僵硬地挺得笔直,指尖却在微微地颤抖。
欧阳逍目光越发冷峻,立刻叫来两个士兵,吩咐他们去搜查李平的营帐。没多久,两人拿着一个蓝色的小瓶回来复命。瓶中装着一种透明的液体,只剩下了一半。
李平死死盯着那个瓶子,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林月儿接过瓶子,拧开瓶盖嗅了嗅,神情蓦地一凝,冲欧阳逍缓缓点了点头。
欧阳逍知那瓶中果然是毒药,心下大怒,面上像覆了一层严霜,冷森森地盯着李平:“为何要毒杀慕容煜?”
空气不安地翻滚着,李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突然“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他慢慢扬起脸,神情悲怆:“末将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将军!”
“你说什么?”欧阳逍赫然一僵。
“大将军顾念旧情,放走了慕容煜,但您可知道,这军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等着抓您的错处,好向皇上参上一本……”
“你的主子是谁?”欧阳逍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李平重重磕了一个头,黯然道:“末将对不起大将军。皇上派末将监视大将军,并颁下密旨,若大将军想军前徇私,末将定要全力阻止,对敌人可先斩后奏!”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缎帛书,欧阳逍展开一看,果然是父皇的密旨,心下不觉一凉。
原来父皇并不相信自己,担心自己遇到林月儿还会手下留情,就安排了李平这一步暗棋。有这道圣旨在手,若李平要杀林月儿,自己就不能阻拦,否则就是抗旨——
冷汗从背心冒了出来,父皇这招果然极阴狠,连自己都未曾想到。然而世事难料,此举本为对付林月儿,没想到却撞上了慕容煜。
他暗暗叹了口气,目光凛凛地扫向李平,问:“慕容煜的事,你又从何得知?”
“慕容煜被俘那日,末将见大将军似乎与他熟识,便躲在帐外偷听,得知他竟是前朝太子的余孽,而大将军与他交情非浅,似有回护之意。末将担心大将军一时心软,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就假冒大将军之名给他送去了毒酒。日后若有小人进言,皇上追究起来,也可说是大将军安排的一石二鸟之计,故意放走慕容煜,让他带回假军情后,再毒发身亡,这样一来,大将军也就脱了干系。”
听了这番陈词,欧阳逍心里五味俱全,翻腾得厉害。沉默了半天,方缓缓问道:“你是皇上的人,为何要帮本将军?”
“末将一向敬慕大将军,实不忍心看您陷入险境。据末将所知,皇上的眼线不止末将一人,皇后和大皇子也在军中安插有心腹,大将军万万不可行差踏错!”
“你这样做,不怕皇上定你欺君之罪?”
“为了大将军,末将不怕获罪!”
欧阳逍动容地望着他,良久,长长一叹:“慕容煜是我生死之交,为了他,我也不怕获罪。你,明白吗?”
李平怔怔地望着他,望见他眼底犹如刀刻一般的沉痛,突然间明白过来,伏地大恸:“末将该死,陷大将军于不义……”
阳光透过帘缝探进了头,却没有带来一丝暧意,帐中三人都像被埋在雪堆里一般,苍凉的寒意一阵阵袭上心头。
“请大将军降罪!”
李平重重叩了几个头,便跪在地上,魁伟的身体像一块沉默的石头,以一种坦荡而又决然的姿态,等着最后判决的到来。
欧阳逍久久地望着他,眼神复杂难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冲突、搏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闪过一道神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对林月儿道:“慕容煜之死,皆因我而起,你杀了我,给他抵命吧!”
他凌空一吸,“万仞”剑飞入手中,再倒转剑身,递给林月儿,寒利的剑锋对准自己的胸膛。
幽深的墨眸,平静而淡然地凝视着她,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手中的剑仿佛有千斤重,林月儿不得不用力握紧,紧到指尖都已变成了惨白。
眼前这人,是北越的敌人,是处心积虑令北越陷入困境的敌人,是手握重兵想要夺取北越江山的敌人……
杀了他,成千上万的将士就不用战死;
杀了他,北越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杀了他,北越就能避过覆灭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