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走不动,就趴在地下,想朝河里爬……”
当时,老人神智恍惚,慢慢在河滩爬行。晾尸崖上的尸体,不是每一具都有人认领的,当破船的钟声响起之后,崖上一具一具悬挂着的尸首,仿佛在无风自动,像是一个一个铃铛一样,左右摆动。
这时候,破船响起了第二声钟声,晾尸崖上的尸体摆动的更剧烈,束缚尸体的绳子,不知道被风吹雨打了多久,有些已经糟腐不堪,经不住这样剧烈的摆动,崖上的尸体开始一具一具噗通朝河里跌落。
老人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慢慢的朝河里爬,我心里明镜似的,破船上的钟声勾魂夺魄,普通人不可能有招架之力,老人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当时腿脚不便,才堪堪捡了条命。
两声钟声之后,晾尸崖上大半尸体都坠入河中,老人恍惚中还有说不出的焦躁和紧张,没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昏厥在河滩。等到再苏醒过来,已经是夜半时分,破船早就不见了。
我心里很惋惜,惋惜在路上耽搁了时间,两天过去,破船即便会留下什么痕迹,也都被河水冲走。但我一直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得到老人的口述,马上就想去晾尸崖看看。
匆匆忙忙辞别了老渔夫,快步顺着前方一通奔跑,只有五里路,没多久就到了,远远的,我能看见临河的那座晾尸崖。在河滩上,晾尸崖和喜庙都是让人感觉晦气的地方,除了收敛尸体的人,没人会在附近转悠。
和我料想的没有分别,晾尸崖连同周围的河面,已经彻底看不出破船曾经来过的痕迹了,我有点想不明白,如果爹还在破船上,他怎么一直都做着这样的事,不是用钟声蛊惑沿岸的村民老百姓填河,就是来晾尸崖招一些悬挂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我实在看不出什么了,绕到晾尸崖紧贴河面的一角,抬头朝上面张望着,这里悬挂的尸体被破船招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几具,随着河风慢慢的打晃,看的人心里满是凄苦。
就在我将要收回目光的那一刻,一下子就看见晾尸崖坑洼不平的崖面上,好像卡着一团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我凝神望过去,那团东西处在背阳的一面,难以看的那么通透。猛然看上去,好像一个足有一人多长的巨大的蚕茧,但是再看看,又如同一个裹着什么东西的鱼鳔。
这个怪异的东西,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可是站在河滩下面,怎么都看不清楚鱼鳔里是什么,我想了想,转身绕了半圈,从晾尸崖正面朝上面爬。晾尸崖常年都有义工送尸,山崖上的小路很好走,三五下就爬到了崖顶。
我趴在崖顶,探出半个身子,勾头朝下面看过去,距离近了,视线清晰了一些。这一眼看过去,我的心随之一抖。
卡在崖面上的,仿佛真的是一个大到令人惊讶的“鱼鳔”,鱼鳔薄薄一层,且是半透明的,我能看见,裹在鱼鳔里的,是一个人。
我看不出那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总之畏缩在鱼鳔里一动不动,我不敢直接下手,拿了一根细长的木棍,轻轻的伸下去,碰了碰鱼鳔。
刺啦……
我没想到木棍触碰到鱼鳔的时候,薄薄的鱼鳔刺啦就裂开了一道口子。口子不长,至多一尺左右,但是这道裂口,却恰恰将包裹在其中的那个人的脸,完整的露了出来。
这一瞬间,我呆滞了,脑袋好像灌进去满满一腔浆糊,迟缓的转动不过来。喜悦,震惊,意外,惊讶……杂乱如麻的情绪,一时间不断的充盈在脑海里。
我看的再没有那么清楚,这个被包裹在鱼鳔里的人,是哑娘!
“哑娘!”我失声就大喊起来,自从破船把他们带走之后,我只见了哑娘一次,哑娘肯定是和爹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独自被卡在了晾尸崖上。我大声的喊着,但是哑娘还是一动不动,心里一急,我丢下手里的木棍,就寻找可以借力的地方,想要靠近鱼鳔。
晾尸崖的断面几近垂直,不过那些义工能在上面悬挂尸体,就说明有很多可以借力的地方,我不顾一切的踩着凸起的石块,一点点的朝鱼鳔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