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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鱼鳔（第1页）

我听着沙千的呼喊声，脚步不停，可是始终跟不上顺流而下的小船，片刻之间，沙千的身影连同小船，都在视线中消失。

我迎风奔跑，不知不觉间，眼角已有晶莹的泪水渗出，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当沙千越走越远的时候，我的心，会突然空空的。

无论我怎么拼命的追，小船最终还是无影无踪了，站在疾风呼啸的河滩上，我又一次陷入了迷茫彷徨中，有沙千作伴，我还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可是现在他走了，丢我一个人茫无边际。呆呆的想了半天，可能还是得走我以前走的路，去寻找爹。

沙海鹰他们把清风集渡口搅的一团糟，两条药神庙的船算是彻底报废了，但我不敢在这儿逗留，害怕无意中和对方照面。所以在河滩呆了一会儿，就顺势沿河岸而去。

徒步走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已经远离了清风集，清风集之后，河滩又荒了，走很远才能偶尔见到小村子和人烟。我连着走了两天，身在荒滩，没人尾追堵截，倒是轻松了许多，只不过想想沙千，心头还是莫名的伤感。

我一直都沿着河岸走，唯恐会错过重要的消息，但沿途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无从打听。两天之后，身上的干粮也差不多吃完了，想找个村子跟人买点口粮。可是我对这里不熟，第三天直走到日头当空，才远远的在河滩上看到一个摆弄鱼线渔网的老人。

之前吃了几次亏，现在总算是长记性了，不会冒然跟人打交道，暗中观察了片刻，确信这就是个寻常的河滩人，我才出来跟对方搭话。老人估计能有七十上下了，这个岁数，再也下不得河，掌不动船，只能在河岸上钓几条鱼，勉强糊口。我帮着老人把鱼线摆置好，拿了十个大钱给他，买了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一点干粮。

吃着干粮，我就试探着跟老人打听消息。

“老爷子，你见天都在这里网鱼？”

“那可不是，头里一场水，把家都淹了，就指着这每天几条鱼过活哩，只要不是天上下刀子，日日都来。”老人抬头看看半空：“再过一阵子，天儿就凉了，是得攒点银子熬冬。”

“老爷子，你一直都在河滩上，这些日子，见没见过一条船？”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一条小破船，没人掌舵，就在河里漂着……”

“破船？”老人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不等我说完，就抢着说道：“船头，吊着一口钟？”

“是！”我一激灵，嘴里的干粮都来不及咽，连忙点了点头，本来我并未抱着什么希望，只是习惯性的询问，可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荒滩上的老渔夫，竟然一口就说出了破船最扎眼的特征，这无疑说明，他肯定见过破船！

“你这娃子，也见过那条船？”老人睁大了眼，皱皱巴巴的双手在不由自主的抖动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吓人的事情：“那是条……是条鬼船啊！”

“老爷子，你在哪儿见到这条船的？”

“就在下头，约莫有五里。”老人顺着朝下面指了指。

我问的很仔细，老人说，见到这条破船就是两三天前的事情。五里之外，有一座临河的小山崖，是一座“晾尸崖”。

河滩的晾尸崖，和喜庙一样，都是收敛无名尸首的地方，喜庙还算好，至少有口薄皮棺材装殓，晾尸崖就不行了，飘落在附近的尸体，都被胡乱用草席卷起来，悬挂到山崖临河的一面。如果真有家属寻找到这里，可以去晾尸崖认尸。

关于晾尸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传说，常在两岸捕鱼为生的渔夫都知道，凡是有晾尸崖的那片水域，鱼都特别肥也特别大，所以，老人经常在晾尸崖附近打鱼。

两天前，老人和往常一样，在河滩熬了一天，临近太阳落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但是东西没收拾完，腿突然就抽筋了，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路。河滩很荒，左右无人，老人耐着性子，想等腿脚恢复了之后再走。

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听到身后的河面上，响起了一声飘渺的钟声。钟声一响，老人的脑袋嗡的就晕了，不由自主的转过头。

晾尸崖下的水域河道狭窄，所以流速很猛，老人回过头的一瞬间，一眼就看见一条无人的破船，生了根似的定在河面上，船很破旧，旧的已经面目全非，船头吊着一口同样斑驳的钟。

钟声扰乱了老人的思绪，他还能看见，还能听见，可是仿佛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顺着钟声朝河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