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雷瘦子乐的鼻涕泡都流出来了,只恨自己嘴快,刚才多吃了一碗面。
“你先等等。”我拽着伙计:“是谁帮我们添菜的?”
“这个小的确实不知道,添菜的豪客说了,菜是给公子爷您添的。”伙计笑着摇摇头,然后跑到后厨去催菜。
宋人杰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有些难看,缓缓移动目光,在酒楼上下扫视了一圈。他和刘家兄弟调笑我们,但话还没落地,就有人突然上了一桌上八珍,这分明是在拆宋人杰的台。
很快,伙计拿上来几个凉菜,还有尚未开封的一小坛茅台,贵州离河滩远,那边产的酒运到北方,价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而且多半是供应到北京的宫里去了,流落民间的寥寥无几,不是达官贵人,当真喝不起。
“豪客给公子添菜。”伙计端上了酒,又是一嗓子扯开:“清汤燕菜,佛跳墙,蜜汁上方,熊鹿双珍,脆皮乳鸽……”
伙计嘴皮子很利落,一溜菜名报出来,众人又是微微一惊,这个不知名的豪客好大的手笔,给我们添的这桌菜,等同于一个河滩小富地主的家产了。
“爷,您的菜都是上品,得慢慢的做着,估计到了三更天就差不多了,到时候,爷在哪儿落脚,小店把菜给您送去。”伙计说着话,又转身跑到宋人杰那边,挺直了腰杆,把宋人杰之前赏他的那个银角子丢还给他,同时伸出右手,亮出一锭黄灿灿的黄金,约莫有四五两重:“这位,您给的银子,如数奉还,豪客赏了咱们一锭金子,顺带有几句话,叫我传给你们,小门小户的,在家里吃糠咽菜,从牙缝里攒些钱,就跑出来摆阔,给人赏钱只给二钱,说出来寒碜人,早点拿了你们的银子,赶紧走吧……”
“混账!”宋人杰是何等的心性,听着这个话,就感觉脸面全都丢尽了,唰的站起身,一巴掌把面前的四方桌拍的稀里哗啦,两眼如同要冒火,盯着酒楼里喧嚷的人群:“谁在背后捣乱,有种,出来见识见识!”
这一下,酒楼里那些正在吃喝的人都停了下来,鸦雀无声,望着宋人杰。老哑巴愁眉苦脸,想拦也拦不住了。我的心也跟着发颤,阳丰是个热闹地方,三教九流汇集,河凫子七门的人平时出来行走,都想方设法的隐姓埋名,但宋人杰心高气傲,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掀了桌子,也不怕被人盯上。
宋人杰一发火,跑堂的伙计就害怕了,刘家兄弟估计也觉得不妥,连忙在劝。酒楼的人上来把摔了一地的盘碗收拾起来,重新摆了桌子,酒楼的老板看宋人杰的穿着打扮,也像是个富家子弟,而且露了一手功夫,怕把事闹大,一边叱骂伙计,一边给宋人杰赔礼,叫人送了瓜果茶点。
宋人杰在看,我也在看,那个所谓的豪客,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帮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头,豪客肯定认得我。我从小长在荒僻的槐园,结交的人很有限,以往那些村里的穷乡亲没有这种本事,想来想去,我琢磨着豪客会是冷哥?甚或是燕白衣?
但是暗中在酒楼里看了一圈,一张一张全是生面孔,一个也不认识。豪客这么做,明显是在示好,所以我心里并不紧张,反而略略有些期待。
“来来来,老哥,老弟,一起吃。”雷瘦子一点都不见外,也不管谁送的菜,拿起筷子就吃:“这都是下酒的小菜,咱们要留着肚子,你没听跑堂的说,那些个硬菜要等到三更天才能做好……”
我依然没心吃,全力在猜测豪客的身份,就在我左思右想的时候,酒楼的下面突然喧哗起来,只听见一阵吆喝声,还有把门板座椅踢翻的声音。不等楼上的人反应,楼梯又传来蹬蹬的脚步,显然是有人快步上楼。
上楼的人动作飞快,步子很猛,却转瞬即至,我抬眼一看,一颗光溜溜又硕大如斗的脑袋,猛然出现在眼前。
看到这颗脑袋的主人,我的五脏六腑仿佛一瞬间就挤成了一团,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给埋到桌子下面去。
这个突然闯进酒楼的人,竟然是三十六旁门的太上皇,那个曾经被我和燕白衣先后重创的大头佛!
我压根就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遇见大头佛,心当时就抽了。大头佛的体质异常,上次被伤的那么重,换做普通人,这会儿肯定还在床上躺着,但大头佛明显康复了,生龙活虎。
只不过余光匆匆一瞥之间,我就看到大头佛好像又受了新伤,半颗脑袋隐约涂着药膏。
大头佛稳稳的站在楼梯口,铜铃般的眼睛在酒楼众人身上慢慢的扫过,当他望向我这边的时候,目光骤然顿住了,眯着眼睛又瞧了瞧,壮硕的身躯里,骨节突然炒豆子般的噼啪爆响起来。
“你觉得,老子认不出你!?”大头佛虎吼一声,抬腿迈步,身子如同一阵狂风,转瞬间就冲到了我们的桌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