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情妾意终表意 真真假假误终身
昔缘正想不知今日能否遇上,却听有人在叫“小姐”,朝南看看,并无人过往,细细听了听,似乎是从园子里传来,倒像是晴风若影的声音。若影怎么回来这样早?心里便更加急了起来。
原来还未到归禅寺,慈心忽然觉出蹊跷来,便让若影回来看看,她进门便问晴风,晴风一惊:小姐不是跟着师父去了归禅寺吗?
若影回说:“本是跟着的,半路上小姐忽然腹痛难忍便回来了,我送到了门口便走了。”
晴风这心登时提上来了,怪不得小姐忽然想起去归禅寺呢,原来是心里有个算盘!昨日刚说定亲之事,今日不会是想不开……晴风想到这里吓出汗来,赶紧拉了若影,又叫了几个素日相熟可靠的小厮进园子里来找,只是要悄悄的,先别惊动了李灵均。
园子里的人找得急,园子外的人等得急。过了一会儿,昔缘听着没了声音,转过头来看时却见那人正走来,心里是又惊又喜,这一番周折总算没有白费,只是纵然自己不拘束于世俗规矩,可总归是个女子,该如何开口问他?
冉竹生转至巷中时只看见一个姑子孤单单立在那里,往日此处不过偶有小厮或婆子路过,今日这姑子莫非是前面蟠香寺的?
昔缘此刻已忘了府中焦急,只双眼紧紧看着来人越走越近,即使此刻母亲过来,昔缘也要问个明白,才不负了自己。来人却忽然迟疑了脚步,呆滞了神色。
二人不过隔着几步远,却因一身灰袍隔了万重山。
冉竹生只感觉心里骤冷,玉府小姐怎会如此装束?即使玩闹也不会以此玩笑,莫非真是自己错认了人?把出家的姑娘当玉家的小姐了!自己中意的姑娘原是一位出家人?哪里是玉昔缘?也不对,她素日的谈吐气度装点打扮都该是名门,若是别人家有这样绝色的女子便是自己不留意沈知愈也必能告他一二,可却从未听过。想必今日她是有苦衷才如此装束。冉竹生踌躇不定不敢问话,只怕问了答案非自己所愿。
昔缘见他呆在那里,只当是被自己一身灰袍怔住了,有心要戏弄戏弄便也不开口解释。
终究要问个清楚。冉竹生定了定神问道:“原来姑娘并非这玉家的小姐?”
昔缘听这话是轻看自己的意思,素日的交情原都是冲着一个小姐的名号来的?便问道:“梅公子原是高贵之人,我不是玉家小姐便当不起与梅公子相谈了?”
昔缘说得模棱两可,冉竹生只真真切切听明白了“不是”二字,便觉天昏地暗、心思昏沉,哪里知这其中的原委?满心里只想着不日便要与玉昔缘成婚,槛内槛外一重门,一心盼着的新娘竟不是眼前人!而与眼前之人从此再无缘分,如此,莫不如生死相隔!
昔缘见冉竹生为自己这一句话竟然脸色煞白,薄唇内敛,几欲说话又不开口,额头上竟微微沁出些汗来!心里诧异,悔恨自己方才说话太无礼。
冉竹生依旧心有不甘,便又问:“那为何姑娘常在这园中?”
这人好生愚钝,只顾问些不相干之事!昔缘早又忘了方才的悔意,回说:“那梅公子可是这府中之人?这园你能进得我为何不能进得?”
冉竹生觉出她话里的怒气来,便认真做了个揖说道:“不知姑娘是槛外之人,前些时日多有得罪。”
昔缘听他顿时与自己生分了许多,便赌气说道:“哼,公子是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嘲讽我一个出家之人动了凡心私念?当不起别人尊重了可是?我是槛外之人,公子可是说我应潜心修佛,本不应与槛内的公子相识?”
动了凡心私念?冉竹生听这话里有话,便更知昔缘的真心,道:“姑娘差矣,槛内槛外终究不过一道槛,所谓槛外之人不过是因槛内无知己,若有知己,哪里分什么槛内槛外?”
昔缘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问道:“你我不过相识数面,哪里就论上知己了呢?”说完方觉失言,他并未提及是否知己的话,不过打个比方,自己倒先断言,顿时红了脸,只顾朝旁处看去。
冉竹生看到昔缘的神色,眉宇间的愁容早已展开,这样的花容月貌、妙龄少女,怎会真成佛门中人,必定是家里有什么难处罢了。这女子素来有一股傲气,如今知她待自己是知己,便没有什么放心不下了,一时间也忘记了她是否是玉昔缘的烦恼,便问道:“相识许久还不知姑娘名号,姑娘可方便告知?”
昔缘原想将自己本名告知,话未出口便想起自己已有婚约,玉家和冉家都不是小门小户,婚约之事想必街头巷尾、酒楼茶肆没有不传的,如若表了身份他岂敢再来?便只回了“妙玉”二字。
冉竹生自念了两遍说道:“也只有姑娘当得起这二字。”
昔缘在心里笑他:只这个名字倒不是我的。
既然她不是玉昔缘,二人相见也不必如此拘谨机密了,总要商量个稳妥长久地方才好,冉竹生便先问:“不知玉儿姑娘平日所居何处?可是蟠香寺?这庙跟玉家可有干系?”
这也不好瞒他,终究瞒不住,便说:“这里确是玉家的家庙。”
果然还是玉家的。冉竹生直想问个清楚明白,这妙玉是怎样身世:“玉儿……可是有什么难处?”
昔缘明白他所问为何,只一时不知怎样周全应答,先说:“我与你何曾这样厚密?你直接叫我妙玉便可。”
口是心非,冉竹生不禁笑了,想要说她“出家人也打诳语”,又怕她多心便没敢出口。
昔缘只当他还等着先前的回话,想只怕这个年纪出家的姑娘多是家逢大难父母不全的,自己不能平白咒了自己的双亲,便含糊回答:“家里受些磨难,一时吃紧,听闻玉家小姐身体不好,要建了家庙积德修身,玉家太太又不舍,便要找一个替身儿来出家,我便是那替身儿,得些银钱好补贴家用。”
原是如此!冉竹生听昔缘愿意“如实相告”便赶紧又问:“那玉家小姐呢?”
昔缘迟疑答道:“她……人在金陵外祖家。”编了这些瞎话,心里着实难安,这人却偏偏还要问。
沈知愈果然说得没错,这样一来所有疑虑便都消了,冉竹生顾着思前想后,一时无话。
昔缘见他如此走魂儿失魄的样子,心里诧异又好笑,便问:“你为何对玉家小姐心心念念不忘呢?”
冉竹生自悔失言,自己因心里愧疚几乎句句要问玉昔缘,又不知作何解释,倒一时忘了商量个见面地方的事儿。
二人说话间忽听得墙内吵吵嚷嚷,冉竹生侧耳想听个究竟,却因隔着墙听不真切。
昔缘估摸着府里找不着她早炸了锅,又怕冉竹生听出端倪来便说:“今日出来是趁着我师父不在,如今师父也该回去了,我也不能久留。”冉竹生本想同进园中一看,见昔缘神色匆忙便作罢。
为免一进园中丫头小厮叫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