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璋面不改色,对他嘲讽的话语置若罔闻,抬手扶住剑柄:“多说无益,请公子亮剑。”
江陵摇摇头一笑:“你既然自称名门弟子,想必会谨慎注意不伤及无辜,这位公子非江湖中人,”眼神落在熟睡的梦简脸上,“在这里闹将起来,若伤了他,你我都不好向风雅阁交代。”
卢璋看了梦简一眼,并未太过注意,只觉这少年体质似是病弱,于是道:“那么我们出去。”
江陵一哂:“不要。”
卢璋眉头皱了起来:“你……”
江陵眯起眼笑:“我只要不离开他,你就不能对我动手。你还是早早离去的好,不然他醒来难免误会我和你怎样怎样。”
卢璋继续皱眉。他和他能怎样怎样,不就是追拿与被追拿的关系……忽然醒悟,这里是青楼,断袖之风又盛行一时……思及此,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想来想去却无话可说,无奈,只好再施一礼:“既然如此,他日再会。”转身便走。想他不可能时时刻刻与那少年在一处,通缉令尚未下达,他有的是时间与那姓叶的会上一会。
见他果然离去,江陵微笑:“书生气十足,倒有几分迂气。这就是名门正派。梦简,你可帮了我大忙喽!”
怀中少年抵在他胸口,毫无知觉,额前发丝横遮在眼,睡梦中长睫轻轻颤抖。
不知梦见了什么。
梦中的他,那双灵秀的眼睛,也会如现实中这般,总是微微避开别人的视线吗。
虽然心中明白为人处事切不可操之过急,但此番南下,心中也是对本应继任魔教教主的那人有所好奇,今日一见,却无缘交手,卢璋多少有些气堵。沿原路从屋顶上飘然而过,即将越出外院墙头之时,不想却听得空中一声轻笑:“正想着踩坏了我的瓦,要到何处理赔才好,你倒回来了。”
卢璋一惊,立时转身,将将便要抽出剑来。看见对面屋顶上坐着一个灰衫公子,正是风停。只见他半坐半卧在屋棱上,垂着头,长发凌乱半遮面,袖里挂着个红牙板,另一只手却捏着片碎瓦作端详状。他身边一正一倒地坐着两个酒壶,人似是醉了自语一般,全不向卢璋这边看去。
卢璋见状,手便慢慢松开。看风停样貌服饰,大约也是这阁子里的人,却不知是何时坐在这屋顶上的,到他出声之前,自己竟不曾发觉。他又是一拱手,想对方比自己略年长,便恭恭敬敬道:“在下莽撞,踩坏贵院屋瓦,还请见谅,破损之处,容我稍后赔偿修补。”
风停松开手指,任由瓦片摔落,轻抬眼,曼声道:“深更半夜到他人地界里来,不是采花贼就是杀人犯。我且不问你是哪一类,只扰人清梦这桩罪名,可不是修修屋顶赔点钱财就能了事的。”
“这……”没想到竟惹上了麻烦,卢璋一时无措,想了想道,“如公子所言,在下应如何补偿?”
风停拎起酒壶,薄唇轻抿,一笑:“陪我喝一杯,如何?”
卢璋愣了愣,正色道:“恕难从命。”不再逗留,转身跳下院墙而去。
风停也不甚在意,只笑了笑,放下酒壶,眼中醉意更深,拈了红牙板轻轻拍打,也不合歌,此处距风雅阁主楼甚远,牙板声在渐渐淡去的夜色中单调地响着,索然的声响中,没来由透着几分荒凉。
卢璋在街道上走了一段距离,牙板声虽然渐远,却仍如影随形。他停步,有些颓废地一垂头,心里头陡然开始张牙舞爪。
他是世家出身,自小被教导不可同三教九流相处过近,青楼的公子,更不用说了。原本到风雅阁这家大青楼里找那姓叶的,已经是太勉强,竟然还要陪公子喝酒,这也太有悖他所受的教育了。
但是,可是……
风停数着打了六十七下,停下来,微微抬头:“……嗯?”
两只普普通通的酒杯,挨着坐在一只手心里,伸在眼前。光看脸就知道很正直很正直的白衣公子有些讷讷地问:“你……都没有人一起喝酒吗?”
接过一只酒杯,风停淡然一笑:“从前是有的,如今没了。”
章之六 凉君 始
梦简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里。江陵站在他的书架前,见他起身,扬了扬手中拿着的书:“你这里还有楚辞呢?”
梦简浅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