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突然停下来:“喂?喂!听得到吗?有信号吗?”
“听得到。”
她仍焦虑大喊:“听得到吗?怎么没声音了?”
“可以听到。”
“说话啊?”
“能听到!”
“喂!喂?”她反复大喊。
而我只能在这边孤独地回答:“可以的,我能听到,你说,你接着说……”——像是冲着宇宙深处光年之外的事物孤独地回答。
很快,信号稳定下来,通话恢复正常。她继续说:“……哎哟!你可没见那天的情形哟!吓死老子了,操他先人……”
“先别骂了!说后来的事,后来怎样了?”
“后来嘛,哎哟!你猜后来怎么着?苗都好好的!”
“我问的是人!”
“嘟——”电话断了。电量耗尽。
我又重新回到宇宙深处光年之外。
电话那头那个总是被不停抛弃的母亲后来怎样了?——电话一挂断,她就被掷向深渊。她顶着大风,站在大地腹心,站在旷野中唯一的高处,方圆百里唯一微微隆起的一点,唯一能接收到手机信号的小土堆上,继续嘶声大喊。
那时,沙尘暴已在几天前结束,恐惧早已消散。可她心中仍激动难息。
她无人诉说。每天一闲下来,就走很远的路,寻找有手机信号的地方。
这一天终于找到了,电话也打通了。
可是,几乎什么也没能说出。
她又连“喂”好几声,又重拨了好几次,才失望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她抬起头来,看到广阔的大地四面动荡。宽广的天空被四面八方的地平线齐刷刷地切割了一圈,切口处新鲜又锋利。她心想:“可能再也不会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