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淡笑划过他苍白的脸:“识乐见过清栾姑娘、织梦姑娘,墨题,你来了……”那声音竟似唱歌儿似的,清脆而动听。
“这就是音识乐,妖里妖气,就爱这一身红,漂亮吧,嫉妒吧?”老白在旁瞎掰道。
我白他一眼:“是你该嫉妒才对!”复又转向音识乐道:“音大哥你唤我栾儿或栾妹都行,唤织梦亦可随意。”
他的笑容深了几分,未答话,只用眼神回了,转身领我们而去。
原本前院已极雅致,越往里走却越是让我赞叹不已。前院只种两三丛竹子,修竹简廊,前厅挂着数幅修竹水墨丹青;中院四厅,三两房屋错落有致,种着不少兰花,这儿一点,那儿一丛,清丽可爱;后院却最是让我喜欢,分了“业”、“回”、“缘”、“蕴”、“空”五座小院落,当中“缘”院内种着成片的兰花,“回”院“蕴”院种着全是洁白大方的曼陀罗,“业”院“空”院还是种着竹子,但那竹子却与前头的竹子不一样,竹叶上斑斑点点的红,竟似被血溅过一般,我惊奇,问:“这是何竹?”
“泪竹,”老白答我:“南翎除了音家,无人能种此竹,此竹之叶可入药,有敛血祛蛊之奇效,千金难求。”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南翎仙竹’泪竹啊……”织梦仰着小脸叹道。
“这竹子可是要音家每代当家的血气供养着呢。”老白眼神暗了暗道。
我暗叹,怪不得音识乐的脸色那么苍白。织梦崇拜的眼神也猛地变了,暗了下来。
音识乐直接领我们进了空院,路上我说:“佛法讲求轮回、业力、十二因缘、五蕴皆空度,识乐,此五院是否因此而起名?”
识乐转头深望我一眼:“想不到栾妹对佛法亦甚了解,正因此而来,家母身前极信佛,故取此五名。窃原以为栾妹和王爷一样,只知道学呢。”
我扬起嘴角:“略知皮毛,见笑了。”心下暗自发笑:就是道学我也不精呀,我可没好好学。思绪又飞回与清宁在修远观听师傅讲道的日子,那时候我总是佯装打坐实则打瞌睡,心下莞尔。
“哎呦!”
原是老白敲了我脑壳道:“瞎想什么呢?!”满眼的笑意与宠溺:“别人夸你一句能乐成这样?”
“不告诉你!”我揉揉头嗔道。
“姐姐定在想着歪心思,”织梦转头看向老白狡猾道:“姐姐每回动歪心思都这般痴笑呢。”
“哦?有意思……”老白眉毛一扬,咧开嘴,又是见牙不见眼的一笑。
“小蹄子!吃里扒外!”我佯怒道,织梦吐吐舌头不说话。
说笑着已进了空院,院内竟有十二人,只有两个是女人,均站起来笑着朝我们揖了揖,却并不向老白揖,想来应是极为熟稔了。一绿衫女子咯咯笑道:“栾姐姐,早听白大哥天天在我们跟前儿念叨你如何如何好,今儿见了才知他倒是没诓我们!不劳他介绍,我们四个便是‘岭南四秀’。”四人笑眯眯望向我,皆着绿衫,除了说话的,其余三个皆为男子,年龄均与织梦差不离的样子。我若没记错,据说这岭南四秀去年还在遭朝廷通缉,后却撤了案,不想竟被大哥收了,难道大哥做了手脚的?这四人武功皆一流,在岭南一带也颇有声望。
那绿衫女子接着说:“我名绿意,这是大哥绿山,二哥绿水,三哥绿海。那边儿围着棋桌的是明非白与舟逝,那女子便是留思姑娘,那太子宠妾留意的妹妹。剩下五位是万氏兄弟及簟秋、擎苍、诗漫。”她每说一个名儿便有一个人朝我点头,我总算认识了一通,这些人都是南翎有名的青年才俊,那簟秋、擎苍及诗漫皆是与老白同朝为官的,品阶比老白小,簟秋与擎苍均是侍郎官,诗漫在翰林院任职。那万氏兄弟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大哥收着他们与岭南四秀实是作武将用的。那明非白与舟逝二人却是有名的谋士,明非白素有“神算”之称,极擅布阵卜算,舟逝却是极擅谋略计策的。看着他们一张张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我心想,若是大哥不得这南翎江山,又该谁?
织梦被留思和绿意拽去了,竟是去打扑克牌了,本欲喊我这个始创者一起凑乐子,老白却说呆会儿还要拉我有事儿,只好拽了那无奈的绿海充数,我与剩下的人闲聊了一会儿,得知那留思与留意姐妹竟都是我们的人,留意竟是个卧底式人物,双十韶华留在那太子身边,那是怎样的牺牲?
明非白与舟逝的眼神均很犀利,与我论了许多问题。第一桩便是象棋。我并不知晓这个时代象棋发展至何程度,也并不精于此,只小时候曾翻过父亲的象棋书瞅了几眼,只好说:“我并不精于此道,只见高人下过几盘棋,印象颇深,若明先生与舟先生不嫌,倒愿摆与二位先生一看。”
象棋中的江湖八大残局分别是:七星聚会、征西、野马操田、带子入朝、大九连环、小征东、火烧连营及炮炸两狼关。其中以七星聚会最有气势,而征西最难,我便分别摆了两局,他们虽都解了,却均赞叹不已,要的就是这效果,其乐也融融,也不丢自己脸。来了兴致我便嚷嚷着要在那棋盘石桌上题联子,我的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便让老白代了,我边说他边写:“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罢笔,老白看向我的眼神多了激赏与深邃,我有点感觉自己玩过头了……
簟秋、擎苍和诗漫看完棋局便走人了,想必很忙。万氏兄弟也离开去了军营,只有绿山绿水在看那桌牌局。一直在旁边不开口的音识乐却说话了:“栾妹好大气的手笔,听说现下流传甚广的那首《满庭芳》,虽是织梦姑娘所述,却也是栾妹所作呢。”
他怎么知道的?我转头疑惑地看向老白,他却笑眯眯地眨了眨眼,这家伙!
“音大哥过赞了,原词却也不是我作的,我只作了修改而已,原是我家乡一名为秦观的大词人所作。”
“哦?可愿念来一听?”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饮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漫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果然好词……敢问栾妹可否引见秦观先生?”
“音大哥,我的家乡却太远了……远在这三国之外。”
他眼神闪了闪,红唇微扬,映得苍白的脸似那泪竹一样艳丽,饶是看过不少帅哥美女,我也闪了神。
我背后却挨了一记拍,原来是老白,正不满地斜睇着我,我白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音识乐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音兄,还烦你件事呢,帮栾妹把个脉看看,她今晨竟似睡死过去了,怎么也唤不醒,你却正在练功,王爷未唤你,喊了胡太医去看了一下。”老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