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慎重,丁某,丁某,丁某担当不起如此重任!请大总管三思!!”丁德兴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就遇到这种传位大事,吓得也跪倒在地,大声推辞。
“住口!”朱重九眼睛跳,厉声打断,“徐达,你给我站起来,淮安军的将士,只跪天地父母,莫非你忘了么?”
“末将,末将。。。。。”徐达不敢违抗,红着眼睛站起身,泪流满脸。
“黑丁,你也起来!”朱重九双手拉起丁德兴,继续说道,“正因为你刚刚加入,跟任何人都没深交。所以才让你来做见证。我这不是说丧气话,是以防万一。毕竟我还没儿子,即便有,也不能让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来管着大伙!”
“主公。。。。。”众人又齐声劝阻,红着眼睛,声音哽咽。
看到他们悲悲切切的模样,朱重九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安慰。“不光是我,谁都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死。徐达若是哪天遭遇不测,接下来就是吴良谋。然后是胡大海、吴二十二和刘子云。咱们兄弟前仆后继,总要保住淮安军的薪火不灭,直到把蒙古皇帝赶出中原!”
“主公。。。。。”凡是被点到名字并且恰巧在场的将领,个个泪如泉涌。
死并不可怕,既然当了红巾军,大伙就早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但可怕的是,在大伙死了之后,大伙一直舍命捍卫的事业,也随之烟消云散。所以,从这一点上讲,朱重九未雨绸缪,其实一点也没有错。毕竟战场上刀箭无眼,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恰巧成为炮弹的目标。
“苏长史,把刚才的话写在纸上!”朱重九看了一眼唯一没有哭泣相劝的苏先生,郑重叮嘱。“然后归档封存。你就不用想接位了。你负责监督这道命令的实施。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遇到紧急情况,你都可以先行撤离,无须跟任何人请示!”
“臣,臣将来即便粉身碎骨,也替大总管看着这份命令!!”苏明哲立刻感觉到自己肩头上被压了一座大山,双手扶住桌案边缘,大声回应。“可若是有谁知道了这份命令之后就图谋不轨,臣也绝对不会让他遂了心意!”
跟朱重九时间最长,他也最了解自家主公的脾气。在做决定之前会广纳建议,真的做出决定后,却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所以他也不费那个劝说的力气,只管跟在后头查缺补漏。
“此战的目的,是扯动脱脱的主力,给大伙创造回援扬州的机会!”见众人终于不再苦劝,朱重九沉吟了片刻,低声补充,“他就是冲着本总管来的。本总管要不亲自出马,脱脱肯定不会上当。而一旦我的旗号插在了益都,他继续与大伙隔阂对峙,就彻底失去了意义。而如果他带领元军主力赶赴益都的话,只要海上航路不被切断,本总管就随时可以撤回来。让他再次空跑一趟!”
“大总管请答应末将一件事!”知道朱重九亲自带兵出征已经成了定局,徐达也不继续多劝,而是退求其次。
“说!只要本总管能做得到!”朱重九抬了下手,笑着答应。
“请大总管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亲自提刀上阵。您是咱们整个淮安军的大总管,不再是区区一个左军都督!”
“请大总管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亲自提刀上阵!”众将立刻受到了启发,纷纷拱起手来,大声求肯。
“有什么差别?!”朱重九毫不畏惧地挥手。然而在众人坦诚的目光逼迫下,很快,又不得不将手举起来,宣告让步,“好说,好说,本总管不亲自上阵跟人拼命便是。那些家伙又不是猪,本总管杀起来还嫌累得慌呢?”
“君子一言!”众人立刻纷纷举起手,要求击掌为誓。
“快马一鞭!”朱重九无奈,只好挨个跟大伙击掌。然后想了想,脸色又慢慢开始发冷,“在打垮益王之前,我离开淮安的消息,不准出大总管行辕。张松。。。。。”
“臣在!”在扬州投靠朱重九的前庐州知府张松挺直胸口,大声回应。
“给我盯紧了那几个人。如果谁敢拖大伙后腿,你就告知胡大海,然后替我直接杀了他。朱某不想手足相残,但也绝不会让抗元大业,毁于某个短视的匹夫之手!”朱重九又看了他一眼,声音瞬间变得冷硬如刀。
注1:元代黄河入海口与现代不同,下游也远比现在水流充沛。而连云港以南的许多地区,当时还是海面。
注2郁州,今连云港市的一部分。当时还是海岛,与陆地并不相连。
第二十章 血祭 (下 四)
第二十章血祭(下四)
“是!”非但内卫处管事张松,在座其他人也答应得异口同声。
整个淮扬三地,都是朱重九带着大伙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包括红巾副帅芝麻李在内的其他红巾将领,在里边根本没出过任何力气。即便各方曾经联手出过一次兵,但出兵者也都从中也获得了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红利。淮安军早就跟他们之间两清了,早就不再欠任何人的情!
所以在大伙看来,眼下赵君用等人的性命都是淮安军所救,,每天吃着淮安军的,喝着淮安军的,还没完没了地在朱总管背后捅刀子,根本就是找死行为。只是朱总管自己心太软,大伙也不愿违拗了他的意思,才对赵某人的行为一忍再忍。
如今既然大总管点了头,接下来,淮安众文武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倘若赵君用之流还不知道收敛的话,那等待着他们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我佛慈悲,但也会做狮子吼。
更何况是一群百战余生的武夫!
看到众人擦拳磨掌的模样,丁德兴的里衣瞬间就被冷汗湿了个透。他发现自己今天来得绝对太及时了,如果再晚一步的话,即便最后能够独善其身,恐怕将来也是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淮安军根本不是凭借阴谋诡计就能窃夺的,除了朱重九之外,它几乎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与周围的各路红巾,也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它依托于一套完全不同的规则而运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与以往君臣父子那一套大相径庭。
换句话说,淮安军自身,早已成为一个强大、骄傲而又聪明的猛兽。它不光有骨骼和血肉,而且有心脏和灵魂。它只会选择自己相信的主公去追随,而不是随便某个人过来,就能令其俯首帖耳。如果某些野心勃勃的家伙自不量力的话,除了被这头猛兽撕成碎片之外,几乎得不到其他任何下场。
正惊恐莫名间,却又听见朱重九笑了笑,大声强调,“你们也别老想着杀人。只要他们不主动跳出来,谁也不准去找他们的麻烦。更甭要想着,故意设圈套骗他们自己送死。否则,朱某绝对不会感谢那个下套的家伙!”
“遵命!”众人再度拱手,回答的声音,却比先前低沉了许多。
朱重九知道有人心中还暗藏杀机,却也不去点明,更不会去做更多的制止。淮安军需要偶尔露一次牙齿,而不是总受他的性格影响,对盟友们一味地大度忍让。那样的话,不但会害死更多的人,也会拖垮整个反元大业。
的确,他朱重九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流同族的血。可那是在从前,那时他知道自己背后有芝麻李,知道历史上还有一个朱元璋。知道即便自己所做的事情大错特错,最后蒙元一样会被赶回漠北,华夏一样会浴火重生。
而现在,芝麻李却中途撒手西去,朱元璋的实力还不如他的十分之一,现实中和想象中的两个强大支撑点全都不存在了。他就必须做出改变,把心中那份软弱剔除出去,努力去做一个真正的乱世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