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奶奶立在廊下,目光有些悠远,看见她时,弯了弯嘴角,笑容却没有撑起来。
早川爷爷也跟着沉默下来了,菡瑾转过身,朝着自己大开着房门的房间瞥了一眼。那一眼,让她心里一片凉意。
房间里,书架上的书全被扒了下来,扔的到处都是。她摆在墙角的吊兰,被撞翻在地,薄薄的泥土上,依稀还能看见脚印。
她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靠窗的书桌上所有的锁都被撬掉了,可是,那里还是整间屋子最干净整齐的地方,显然是被收拾过了。上头工工整整地放着一本相册,封面被撕烂的相册。
菡瑾瞳孔一缩,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翻出里子来的深印,垂下了眼睑,打开相册,第一页的照片里,是妈妈抱着才出生的她一起照的。那张照片里,妈妈笑得很开心,是她记忆中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过去许多年,重生之后近十年,加上前世那二十年,她能记住的,只剩下母亲悲戚的面容,看着她时,柔得化不开的眼神。
人之一生,想留住的太多,能留住的又太少,她想留住这份来不及属于她就枯萎的记忆,末了,才知终究是妄想。
这张照片是当年母亲和她在祖宅照的,时隔多年,胶卷已经遗失。
现在,被撕成了碎片的东西,再拼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她合上相册,打量起自己的房间,似是自言自语:“她到底在找什么?”
“老太爷说,是在找美国那桩开发案的企划书……”早川爷爷有些犹豫,“小姐的书房也被翻过了。”
菡瑾笑了笑,拉开抽屉。
也是个有能耐的,连她特地设计的暗格都被撬了。
里头为数不多的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她慢慢地查看了一遍。
很好,少了不只美国那一个。
她一言不发地把抽屉推了回去:“樱井千叶她……失踪那几天是不是和宫本浩志联系了?”
“是你刚走那几天,宫本家那位小姐来过,接着樱井小姐就到处嚷嚷,说什么宫本少爷要帮她过生日,那些话听着很不着调,”早川奶奶在柳家待了一辈子,从不喜欢道人是非,很不能理解樱井家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小姐来,“刚好美国那边樱井先生打了电话过来,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那头也发了火……亲自拜托了老太爷,要我们把人看紧了,哪怕是关起来,也万万不能让女儿再跟宫本家的人接触了……之后……反正没见过宫本家人的面的……”
点到为止即可。现代通讯技术发达,没见过面,不代表没有联系过。
菡瑾觉得很滑稽,这个樱井千叶啊……
她回过头,朝早川爷爷耸了耸肩,笑道:“那么,现在,我想我需要去找爷爷好好探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第二天一开盘,柳氏的股票就跌得人心惊肉跳。结合最近新闻上频频爆出的黑幕,一时间,流言四起。
菡瑾不得不再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公司家里两头跑,忙得脚不点地。
大概是在回来的第五天吧,柳家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那时正是晚饭时间。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瓢泼似的浇下来,夹杂着闪电,漫无边际的雨帘子,挡住了视线。
菡瑾从公司回来,看见了屋檐下瑟缩的人影。
小岛纯子憋红了脸,眼睛红红的,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校服,头发不停地滴水。
114、凉幕(二)
菡瑾打着伞从车上下来,雨点敲击在薄薄的伞面上,震得她握着伞柄的手一阵阵麻意,耳朵里只剩下轰隆隆地雨声,几要盖过那几下闷雷。
她慢慢走近小岛纯子,她蜷缩在檐下,双手抱膝,一动不动。
菡瑾把伞移到她头顶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透过夏日里丝薄的衣料,触到了她比雨水更冰冷的体温。
小岛纯子仰起头,嘴巴动了动,菡瑾看她的口型,应该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伸手架住了她的胳膊,想把人先从水塘里拉起来。
小岛纯子在那里蹲了一个下午,下肢早就跟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了。
她见到菡瑾,下意识地也想从地上爬起来,脚踩在地面上,双腿一软,膝盖直直地跪了下去。
菡瑾因为吃不准她到底在这里窝了多久,使出了大半力气想把人扶起来。小岛纯子的身形比她还要高一点,长年参加户外运动,长得也比她壮实。她这一跪,倒是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菡瑾身上。
菡瑾吃不住了,踉跄了几下,连忙把手里的伞扔掉了再空出一只手去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