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会慎重考虑的,谢谢师兄!海平在天有灵也会感谢您的!”山丹由衷地说道。
顾老师黑着脸走进来,没有和黄师兄打招呼,自顾进进出出。黄师兄也没有出声招呼。
自从山丹同意了医院的提议之后,顾老师就一直黑着脸,也不说什么。山丹也没精神跟他解释什么。
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山丹是没有这个“魄力”的,她放不下,放不下两人这么多年艰辛困苦的打拼;放不下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惺惺相惜;放不下顾海平这样离去的疼惜。若灵魂不死,能为他做的,这一世或许就是好好把他送走了。
她愿意拿整个世界换回他,既然换不回,但她依然愿意尽其所有为他做到最好。只有安顿好他,她才能做其他事。
正赶上高考,毛蛋儿作为校长,学校里的事情自然多如牛毛、刻不容缓,看着山丹渐渐好起来,他多少可以放心一些,便和山丹商量给姐夫开过追悼会、安顿姐夫入土为安后,先回去处理好学生高考事宜,再过来帮忙。
山丹很不舍,也很无助,但是她知道毛蛋儿的繁忙,虽然没有答应,但她心里是知道不该再留毛蛋儿在这里的,该处理的事情也只有她自己了。
那段时间,山丹对时间和空间是没有感知的,似乎在她的世界里一直是黑暗的阴雨天,她记不起时间在哪里?也记不起自己在哪里?坐在家里都无法感知这是他们生活了整整五年的房子,至于时间与她更加没有知觉。(未完待续。)
三九七、诀别
三九七、诀别
按照黄师兄选定的日子和时辰,给顾海平举行追悼会。
山丹拖着要撒架的身子骨,她想:无论如何都要支撑着把他安顿好。
早起,母亲煮好了粥,祈求山丹吃一点。
山丹坐下来望着眼前的粥,和着泪、和着血、和着心碎慢慢吃了一点——为了安抚母亲的心。
她穿了顾海平出事那天她穿的衣服:那一套顾海平陪她去南城…百货买的韩国品牌水洗牛仔休闲服。她没有黑色衣服,她向来不怎么喜欢黑色,她觉得太过肃穆。
医院120的救护车停在楼下,中医中心一位医生把山丹背下楼。她没让小玉参加,她担心孩子受太多的惊吓和伤害;她也没让母亲参加,她担心自己随时出现的状况吓坏母亲。
她倒不在意自己会怎样。死对她已经毫无恐惧,她甚至暗暗希望一口气过去,她便可以随他而去。
那一日,母亲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劝慰她时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就是现在跟他去了,你也未见得能找到他,各人有各人的路,一旦错开就难再碰到,你不要有任何傻想法,你要是去了找不到他,却留下小玉没人亲、没人爱,你说你要是还能看到人间,你看到她一辈子溜溜湫湫(无靠无依),没人心疼,你说你怎么办?那时候你想回来是没办法的,后悔是没有用的。”
母亲的话听起来那么残忍,而且那么让人恐惧。若如母亲所言,她选择追随他而去,却因为他们缘分已尽不能相见,而留在世上的小玉怎么办?若因为她无法克服的痛苦选择自戕而造成小玉一生的伤痛,她是不是成为了千古罪人?她的离去必然是因为自私,没有一个人有权利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生命原本不属于“ta”,而是属于每一个爱“ta”的人,谁有什么权利无情地剥夺那么多人的爱,而让他们深陷痛苦?
若是自己无能为力,老天不佑还情有可原。
山丹躺在救护车上,苟延残喘,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一边是痛不欲生,而一边是放不下的责任。
她感觉心脏突然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喘不上气,她也不吱声,她想“顺其自然”,若老天此时要了她的命,她绝不反抗。
氧气管被医生安放在鼻孔,心电监护也在“吱吱”工作,随行急诊的医生看着山丹脸色有变,心电监护出现紊乱了的波形,急忙问道:“山丹医生,你感觉怎么样?”遂调高吸入氧气的浓度,密切注视着心电波形。
山丹面如死灰、一声不出,呼吸急促、心率快到120,出现频繁早搏。医生翻一翻山丹的眼睑,发现山丹瞳孔散大、没有神气,遂安排护士静滴中加入强心药物。
那一天,又是大雨倾盆,天似乎也在哭泣,阴冷的天、伤心的人,冒着大雨来离市区很远的殡仪馆送行的人,包括顾海平医院的同事、顾海平的老师同学们、山丹的同事、他们的朋友、顾海平的病人,偌大一个大礼堂放不下来送行的人。人们撑着伞一直排到大堂外面,雨水无情地打在人们的脸上,他们悲戚的神色和眼中的泪水和着雨水在不停流淌。
待山丹的情况稳定一些,医生们用轮椅把她抬到大厅附近的休息室,她用力支撑着千斤重的脑袋,似乎一不用力,脑袋就会离开身体掉下来,山丹好像还看到掉下来“咕噜噜”滚动的脑袋和自己没有了头颅晃晃悠悠走向门外的身体。她处于半昏半醒之中,她用仅存的一点点心气儿支撑着:她要好好地送他走。
她在奈何桥上徘徊时,突然又一声十分硬朗的男声:“山丹,山丹!你醒醒。”
她的魂儿似乎被拉回现实,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对面的脸,是顾海平硕士时的导师:“那天,我们去医院看你,你睡着了,我和你师母没有打扰你。”罗老师流着眼泪说:“山丹,要坚强,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跟你师母,我们会照顾你的。”
罗老师是留日博士,学富五车、年轻有为,那时候他们来到永城时,一贫如洗、生活窘迫,罗老师给予了极大地帮助,一次,顾海平跟山丹说过:“罗老师的事业现在是如日中天,也不需要我们现在报答他,等他老了,我们就像父亲那样孝敬他,他没有儿子,我就是他的儿子。”
虽然罗老师比顾海平大不了十岁,但他如兄如父地照应他。罗老师平时话不多,但每次马高镫短时,总是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们。
山丹恍惚间知道是罗老师和师母,回还过一口气,哭道:“罗老师,我该怎么办?”
“山丹,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会帮你的。”师母伸手抱住山丹,几个人哭作一团。
时辰已到,山丹被抬到大厅,她看到透明的棺罩下躺着的顾海平,奋不顾身地冲出去,多少天来第一次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力量,她冲出去的身体因体力不支而重重地摔在地上,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地扶起她,他们使劲按住她,叫她冷静……
她成了一介疯人,神智已完全丧失,她哭求道:“让我去,让我去陪陪他,让我多看看他。”她竭嘶底里地哭喊着。
没有人听她的诉求,他们都在极力“控制”她,她是那么无力、那么无助,她就是想去看看他而已,他们怎么就这么冷酷?
母亲的哭声响起:“海平啊!你这么年纪轻轻就走了,你留下的山丹和小玉你叫谁替你来亲她们?爱她们?你这么绝情地走了,你叫我们这老老小小的人可怎么活呀?”
山丹妈答应山丹不来殡仪馆的,却是一大早安顿山丹吃了一点东西后就到楼下坐车来到了殡仪馆,山丹懵懵懂懂不知道。有人把瘫坐在地上大声哭泣的山丹妈拉起来,扶坐在一把椅子上。
医院的领导在念悼词,人群中是“呜呜咽咽”的哭声,山丹竭斯底里的挣扎还在继续,但是不能有丝毫进展,她的上衣扣子都被撕扯开了,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她被死死地困在那里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追悼会终于散了,山丹再扑向顾海平时,几个医生和亲人扶着她,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上来说:“你要乖、要听话,我就给你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