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悟如何走,由他自己决定。”白知秋饮尽了剩下半杯茶,忽而开口,“他如何走,同样由自己决定。州府大人既然称他一声小公子,自然还是将他当做谢仁之子。那么北函关兵败的真相,他应当知晓。”
姚连乐仍是摇头,好似透露出一分一毫就会让他承担不该有的谴责一般。他凝视着谢无尘,熟悉又陌生。谢无尘在这样的目光里,骤然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痛起来,像是卷在滔天江浪的漩涡中。
“不是我不该知道,是最好不要知道罢?”谢无尘轻声反问,“劳州府大人费心了。”
谢无尘追究时,姚连乐不肯说;可谢无尘轻易不追究了,姚连乐又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滋味。
他权衡不出个结果,叹了不知多少口气。叙话到这里,自然再说不下去了。白知秋起身行礼告退,由侍女引着回院。
北境风大,白知秋一手抱着暖炉,一手从斗篷里探出去:“有惑不解,总要更上心些。可若是太过在意,心魇成障,得不偿失。”
谢无尘怕人冷着,不肯握。他偏过头,看见白知秋也微垂着眸偏头看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夜如湖,仿佛世间百态飞星,不值得在其中留下影子。
清冽且渺远。
谢无尘勾唇,回了白知秋一个安抚的笑:“我知,谢府……”
他顿了下,大概是明白过来:谢府在自己短暂的半生中,同样是夜空枉矢。他们之间的牵绊细如蛛丝,更无从论处倾注的感情。
稀薄到聊胜于无罢了。
可谢无尘睡不着了。
他好像回到了刚刚上学宫的时候,梦境繁芜错杂,吊着他,又摁着他。他认清这是自己的记忆,闹剧一样在他眼前展开。
当真是没有太多感情的。谢无尘想,他在溺水般的窒息中苏醒,张口时呼吸到了凉到喉口刺疼的空气。
白知秋侧身睡在旁边,背对着他。
谢无尘撑着身,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又给他掖掖被角,坐起身,一个人面对着无声的黑暗。
里衣轻薄,一点热气很快散了个干净。白知秋翻了个身,惹得谢无尘乍然一惊。他屏息凝神,没听到新的动静,才抬起手,小心地将蹭到脸上的碎发拨开。
其实白知秋睡得也不深。
白知秋一直觉浅,很多时候醒了,却懒得动。所以谢无尘醒之前,他已经被无意的梦话扰到了,于是侧耳去听谢无尘的呼吸,直到他从梦中惊醒。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白知秋睁开眼,探手出去,碰到了谢无尘冰凉的手。
谢无尘一惊,放低声音:“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