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尘只在历历红尘中走过十九个年岁,尚未体会情之至深处的身不可自已。但在一吻毕,于白知秋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时,他忽而间想,若是命止于此,他也不亏了。
他曾问夕误:“他若不念我呢?”
夕误拍拍他的头:“你会换一朵求吗?”
不会,他若不念我,我还是会护着他的。
喜欢么,总是来得这么不讲道理,一厢情愿。他喜欢天际那一轮弦月,愿意为此孤注一掷,却不能妄想将他困锁在墙内。
但是,他所求的瑶芳愿意为他俯身。
万幸之至。
谢无尘思绪乱转的同时,白知秋拢着暖炉,仰起头,凝望着他的背影。
青年肩背挺直,哪怕是弓腰时,也看不出一分松垮的模样。或许是方才给的震惊太过,倒药时候忙忙张张的,差些烫了自己。
看着看着,唇角就勾起一丝笑。
他太生疏了,吮得白知秋嘴唇发麻,唇角还隐隐生疼。抿入的血在口中化开,满是铁锈的腥气,有些发苦。
可白知秋还是笑了。
少年时每日在体内流转数次的心法,青年时埋头修行的日子,还有守着学宫的整整三百年……原来他并不是无知无觉,也不是不知冷痛的。
明信为他修行的心法整整忧心了百年,无数次试图拿起刻刀,给他雕刻出一颗心,好让他别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能在一切到来之前,真正无忧无虑地过上一段日子……
他无数次告诉白知秋,你还太小。
你选择了留在人间,却从未知晓人间冷暖,干净地像初生的赤子。
你应该所见皆繁华,所闻皆欢喜,所感皆柔软,所遇皆深情。
该有一片烟火红尘,为你而生。
原来等的是这一天吗?
可他不是因为心法,才会对人冷如冰霜的。
谢无尘再转头的时候,发现白知秋眼睛有些红。
他手忙脚乱的放下药,茫然又惶恐地捧住白知秋的脸,想哄人不知从何哄起,更不知自己是为何惹到了他。
却见白知秋绽开一个释然的笑,拉住他的领口,把人拽近了,在唇角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是一贯的云淡风轻的态度。
然后在他回应前,主动退开,用一种很轻,却又说不太清的惆缠的语气道:“让他先把药喝了吧,放凉了总不好。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忙,得不了闲暇。”
一个时辰后,谢无尘与白知秋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街巷中。
或许是一觉再醒,一切已成定数,由不得人接不接受。极致的悲痛之后便是麻木,少年终究接受了一日之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噩耗,不吵不闹地喝完药,送谢无尘和白知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