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百年前始,未曾再下学宫。”白知秋目光在手执面具的少年身上停了一刹,淡声道,“一世的恩怨属于一世,映花幻境中见不到前生之事。”
相遇,缘分什么的,向来是很渺茫的。有黄泉道清算在前,干干净净一转世,什么都被洗成了涮白的纸。
他比谁都清楚。
白知秋转过头,灯影在他眼中划过,最终消逝。满街的灯火随着他黯淡下去的神色一并消逝,像星子坠落。
话说的很明白了,他那时未下学宫,所以,幻境中所见,并非是他。
谢无尘愕然,就在这瞬间心念已经转过来不知多少轮,最终,他张张口,仍是无言。
此时此刻出现在此的白知秋,只是他的臆想。
意料之外,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可灯街尽数褪去的同时,谢无尘又觉得他看见的少年白知秋,应当是真实的。
那少年笑起来眼如月牙,很淡,却真心实意。白知秋那会露出的笑也是这般的,会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
白知秋背对他静立着,月光落了满身。
他少可的展现出来的温情,因为一个问题,随着灯街消逝了。
他手里完全可以捏一只漂亮的面具,也可以戴一只漂亮的碧玉耳坠。而不是一身素白,始终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外。
太寂静,太孤独了……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本该是满目深情,似醉非醉。但他不爱笑,眸中神色始终清明,再多的颜色,都被他本人消磨去了。
谢无尘仅仅是看着他,都能感觉到那种孤寂与难过。
月光清冷,满地银霜。风过之时,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廊下暖黄的灯笼换做了白灯,正门所对的厅堂中烧着白烛,映得整个灵堂灯火通明。
供香味夹杂在烟气中撩动廊前白纱,引魂幡跟着飞扬而起。谢无尘退了一步,被烟气呛得双眼泛红。
这是他十四岁那年的初冬。
顺安在十月初的时候还不冷,要等到十一月才会落雪。可若在北函关,此时冬雪都已经落了好几轮。
雪白的帘账之后,麻衣带孝的少年正给长明灯中添油。男子瘦长的身影立在门外,轻声叮嘱丧葬中要注意的事宜。
“信送走多久了?”少年谢无尘询问,他的声音带着正到年岁时的沙哑,加上寒冷的夜风和明显的疲惫,钝钝地叫人心疼。
男子沉默片刻:“加急送去北函关的,但浮州地界约莫已落雪,脚程可能会慢许些,得三天左右。”
“能赶上出殡。”少年道。
他神色平静,收好灯油,然后擦了火折子,点燃新的供香拜了拜,插入香炉。
“先生。”他道,“早些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