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说完了所有的话,天色已经全然黑了。
“宫门快关了。”是梧熙不是再用单音节说话了。
这是逐客令吗?季长德闷闷地想着,他看着这人一身白衣于月下,那双星光朗朗的眼睛轻阖上了。他知道他面具下的狰狞,可那一切狰狞都被面具给掩盖住了,正如那圣洁的荣光掩饰住了他内里的淡漠一样。
——“可有喜欢之人?”忽的,先前的这句问话再一次闯入了脑海。
一瞬间,他看着这人笼着月光懒散的模样,他心里涌上一阵甜蜜,随后便是恐慌。再然后,他跑了,狼狈地跑了。
身后,那双闭上的眼,又睁开。国师大人看着季长德的背影,闪过一丝兴味。
勾唇,抚琴。
“西岭松声落日秋,千枝万叶风溜溜
美人援琴弄成曲,写得松间声断续
声断续,清我魂,流坡坏陵安足论
美人夜坐月明里,含少商兮照轻徵
风何凄兮飘飉 ,搅寒松兮又夜起
夜未央,曲何长,金徵更促声泱泱,
何人此时不得意,意苦弦悲闻客堂……①”
呵,哪里有什么悲伤,仅仅只是随手一拨。藏于暗处的蒋方天默默地笑了。
·
楚寒宫内
“国师,这是……”侍从恭顺地把信递上。
“搁那儿吧。”
“您……不看一下?”那侍从微抬起头来。
是梧熙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透过那扇唯一开着的窗户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别说月亮,就连一颗星子都没有。“今天十五了吧。”
“是。”
“今日,你也不必留守了。回家去和家人团聚吧。”
“……国师?”侍从完全抬起头来。“您……”
“今天中秋佳节,该和家人团聚。”国师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但正是冷淡的声音却如同一股暖流流进了侍从的心。
“我一人无妨。”
侍从他又支起了耳朵,刚才恍惚之间他听见了国师的笑声——真好听!今天是他第一次听见国师大人说了这么多的话!
“这二十多年,已经习惯了。”是梧熙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那双废腿,“快回去吧。”
“是,多谢国师大人。小人告退。”
那侍从走了之后,整个楚寒宫就只剩下是梧熙一个人,一个人在这空旷的楚寒宫里。楚寒楚寒。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吹得木窗吱呀吱呀地响。不知道那些贫民窟里面的破瓮能否挡住今晚的寒。正想着,蜡烛也灭了。
然而,屋里的蜡烛灭了,屋外却是围了一圈的火把。
“大宋罪臣是梧熙,犯通敌卖国罪,还不速速出来领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借着大风扩散到整座皇城。
坐在马上的将军瞥了眼德路,眼里满是鄙夷——宦官就是这样,捧高踩低。
大门忽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