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承书或许忘了,上次他留在窗口书桌上的字一直没有机会收拾,他拿两张空白宣纸在上面盖着,一直没人去看,就好像他没有在那边练过字一样。
齐烨面如死灰地从书桌过来,晏承书以为他还在持续扭曲,没有多想,让齐烨把纸笔交给太医。
晏承书声音清润,不疾不徐,一味味药材名字被念出来。
太医起初写得很疑惑,到后来,目光竟然是越来越亮,表情灿烂。
待晏承书道:“好了。”
太医喜不自禁,对晏承书佩服得五体投地:“丞相高明!”他急匆匆就要朝外冲,来不及和齐烨多礼,喜上眉梢地扬声道:“臣先下去煎药!丞相有救了!丞相有救了!”
晏承书长长吁了口气。
不能留后患。
齐烨万一成长成一个心软的人,因为他的事而开始不自信,那齐国就完了。
他给太医的方子并不能治愈这具身体,只是能在给他几天的时间,甚至让他站起来。
晏承书做好了打算。
齐烨如果下不去手,那他离开之前势必要将御史大夫拉下来,直接斩断所有会导致齐烨失败的可能。
他的计划很简单。
喝药、身体好转、麻痹齐烨、出门、拜访御史大夫,以丞相的身份在御史大夫府上毒发身亡。
合理,很合理。
不论未来齐烨会不会为他洗白,会不会因此变动优柔寡断,至少御史大夫别想继续兴风作浪。
晏承书垂着眼皮将一切计划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齐烨怎么好像一点高兴的苗头都没有?
晏承书迟疑地看着齐烨,没有说话。
半晌,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齐烨深邃眼眶坠落。
还不待晏承书疑惑,齐烨表情惨淡,冷声道:“你还是要离开是不是……”
晏承书:“……”
齐烨这是有读心术吗?!
他稳了稳心神,正想问齐烨何出此言。就见齐烨将放在身侧的宣纸拿起。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笔走龙蛇,入木三分。
晏承书瞳孔紧缩!他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是之前的想法而已,现在我想活。”
他试图解释,但由于过于懊恼,显得声音有些干巴巴。
出乎意料的是,齐烨没追究了。
他缓缓收起两张宣纸,先前所有的软弱与迷茫皆消散,狭长浓密的睫毛遮挡眼底情绪,直到将两张纸卷好,他才重新抬头,眼里只剩下浓烈悲哀。
“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晏承书微微怔忡,明白过来齐烨根本没信他之前的狡辩。
齐烨缓缓蹲下,平视,甚至仰视晏承书,站在弱者的位置:“我都改,你活下来,好不好?”
晏承书彻底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