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渺小的生命,即使被剌了脖子依旧能扑腾挣扎的模样。陈萱宁小时候就知道,生命的顽强。
“爸爸,你歇一歇,换我来看看怎么拆这油烟机吧?”陈萱宁体贴地递了一杯热水。
瞧着爬上灶台、高大的身子被迫挤压,缩成一块的父亲。
老式油烟机,经年累月的油垢糊住了吸烟口,毛珍嘱托陈固安研究研究拆下它的方法。
不然往后,不仅无法吸走炒菜时的油烟,甚至还会被糊住的油垢反噬。
可一开始就没有说明书的大家伙,金属的“废铜烂铁”,智慧的人类在它面前,也只能一点点慢慢摸索,让它俯首称臣的办法。
“萱宁可以吗?”随意擦了擦手上沾的油垢,接过水杯,毫无斯文地大口大口灌着。
陈萱宁轻巧地站上椅子,再借助它,跳上灶台,“让我试试,或许我更厉害?”
“哈哈哈,行。”陈固安笑道。
那是某日的午后,毛珍去了工厂轮午班。
妈妈是纺织厂的女工,普通得平凡,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身为姻缘场里比较吃香的教师职业的爸爸,为何选择了妈妈?
其实,这就是毛珍的困惑,她知道自己遇到了良人。
但不知青春洒脱年纪,良人为何只认准她?
自强豪情的她,当时曾被人戏称“狮子”,而翩翩有礼的陈固安像松鼠。
后来一夜的饭桌上,陈固安小酌了两杯酒,上头的感觉,他第一次主动谈起,曾经的那些事。
比陈萱宁年纪还大的往事。
“我去你妈妈村里讲课,当时热情的乡亲们,非得拉着我,都说要给我介绍姑娘。”
“这种情况,走过每个村,都会发生。”红红的脸,因为想起了意气风发,不免感慨,“我向来是拒绝的。”
毛珍握着筷子,温柔地看着对面的丈夫,微微抿嘴,认真听着丈夫从未说过的故事。
小小的陈萱宁把脸埋进饭碗里,一脸想懂却不想懂的害羞粉红。
“但是那一次呀,不知道怎么的,我没拒绝,听了热情乡亲的仔细介绍,我对其中两个姑娘有了好感。”
“两个姑娘?”听及,毛珍忍不住发出声疑问。
陈固安“嘿嘿”一笑,摸摸酒精攒动血液更往上咕涌的脸颊,“是啊,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就是你嘞!”
“本来另一个姑娘也要去见的,可后来乡亲们告诉我,人家八字不与我合。”
“而你妈妈呢,跟我八字合得嘞!”
“原来是因为八字相合吗?”毛珍微微失落,但也觉得其实有道理。
陈萱宁依旧埋着脑袋,不敢接爸爸的话头。
“咦,才不是嘞。我读过书不太信这些。”陈固安摆摆手,咂嘴,“不去见是因为,我第一个见的人是你!远远的,看着你劳作。”
“青涩的毛头小子,第一次有了懵懵懂懂的心思。”
陈固安嘴角不由自主浮上笑容。
陈萱宁已经把碗里的饭都扒拉净了,耳朵装满了父母的爱情故事,不太懂,但忍不住地感觉一阵一阵肉麻。
毛珍伸手夹菜,敲了敲陈固安的筷子头,“别说话了,赶紧吃点菜。”
一本正经的表情,掩盖不住欣喜,羞红从耳根慢慢蔓延上唇边。
那厢,陈固安还在迷迷瞪瞪地,痴痴注视妻子,边看边“嘿嘿”的傻笑。
“你爸,笑得跟傻子一样。”
“爸爸妈妈,我吃好了,我先,我先去做作业了。”陈萱宁逃也似的,离开饭桌。
在书桌前,一笔一划记下,必写的日记,每天的美好小事。
宁静的夏日夜晚,漆黑中的虫鸣,那是属于陈萱宁的桃花源梦乡。
根本不需要什么圣诞老人的送礼,因为天底下最好最重要的“圣诞老人”,每晚都会对她轻轻道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