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般蜜里调油的广袤天空,肃穆沉稳,似神佛,洞晓一切宿命。
静悄悄地瞩目万千生灵,不悲、不喜,任由因果往返循环,他自敛声观一场命数。
*
“何旭!”轻轻的呼喊夹带喜悦。可算是找到他了,刘边清心想。
“愣着干什么呢?快过来,臭小子。”继续道。
野蛮生长的枝干枝叶,像一把有形的大伞,无形的压迫,喘不过气的辛苦。刘边清眼睁睁看着何旭靠近自己。
平行空间却开始了无数个世界的分岔。
难以挽留落日。
呲目圆睁,小刘身后许多位警员的一贯涌出,迅速制服了歹徒谢澄亭,缴械投降。
可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何旭,终归再也没法在下一个夏季憨态地身着整套警服,被师父无端开玩笑。
谢澄亭的痴狂发疯的兴高采烈,仰天长笑扫视过每一个人,最后得意地驻足在刘边清身上。
“喂。”凶狠洒脱的打量,如同臭水沟里的恶蛆虫,“这他活该的。”话语恶寒地仿佛腊月里的冰柱子,钝钝的尖慢慢磨入骨髓三寸。
刘边清愤怒地跳起,右手颤颤巍巍的掐紧了配枪柄,就要扣动扳机。
跋扈的恶魔。
张扬地无声狂笑,眼瞳中的期待与鼓励,灼灼炽热如一把奔腾烈火苗,滚烫舔烧了所谓人性。
坦然,无惧色,直勾勾地盯着他眉心。
“冷静点!刘边清同志!”
来自同伴的警告,咬碎了牙拼命往回咽的恨意,内心天人交战。
此刻,却突然落下一滴黄豆大的雨点浇灌在他痛苦的发顶。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早已漆黑的世界,翻腾辛酸的热泪,心力交瘁。
刘边清闭上了眼,静静感受着自然的洗礼,酥脆的青草气味泥土芬芳,淡淡血腥,阳光后湿润的闷燥。
他在想,如果他不是警察,那单凭他一膀子结实的腱子肉,定得让谢澄亭收敛收敛嘴脸。
可现在所有人都在阻止他错上加错。
“谢澄亭,你该受到法律审判,该被钉在人类最低要求的耻辱柱上,经受数不胜数的唾骂和轻贱,该将你引以为豪的一切摧毁,再一遍又一遍地宣告,你是末等的废物、垃圾!”
“而不是……轻松地死在一个警察的手里。”
即使占据着无穷的道理,他也还是哽咽了,喉头越说越苦,眼睛越来越红。
彻底倾泻的雷雨,拍打过一层一层天然的雨遮,混合绿叶独有的安宁,滴入何旭眼球。
红血丝密布。
他出奇平静地阖拢了双目,就像宿命冥冥之中的召唤,是该到了抽身的好时间。
……
一车人难捱的沉默,随路面颠簸摇晃。
千斤的秤砣压在脱力的手掌心上,却是精疲力尽。惊心动魄的暴雨倒在车窗,雨刮器来不及划走多余的阻碍。
大家看似默契地闭目休息,震荡惋惜的心情也不尽重合地回想着与同事的点点滴滴。
“急着投胎,是不是?”许久许久,刘边清的思绪里只有这句话。
久久传响不熄,他好像没法释然。
没法把全部事情归结于意外。
毕竟,曾经有那么多选项,能实打实地挽留住西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