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苍羽歪头看了他一会儿,这位从参军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副将,征战边城数百场战役,没有缺席过一场,一路走来,在废墟中帮他建立起了强悍的铁骑,睿智又恪守分寸,这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失了分寸。
“你想要一个答案,还是一个结果?”司徒苍羽目光锐利且直白。
周岳明显一愣,他似乎没搞清楚这两种之间有何区别,就听见耳边补上一句:“只能挑一个。”
结果是什么?没弄明白,那就选答案。
司徒苍羽向后依靠后背贴在椅背上,余光扫了一眼家奴,房间和楼廊下的家将都自行屏退。
他没有直接给周岳想要的答案,而是开口问:“这趟去梁都城,感想如何?”
周岳眼里透着不解,却也如实答道:“朝中浑浊一片,太子一派看上爱民如子,实则每一本折子都打着增赋税的点子,清流一派吹毛求疵专找软柿子捏,朝中阁老们身居高位却不作为,将朝中搅弄得越发浑浊。属下是不给跟在末端上了几日朝,便浑身不自在。”
司徒苍羽帮他总结:“所以,还是边城好?”
周岳毫不迟疑点了点头。
“再浑浊,和八、九年前的边城比如何?”
周岳想了想,答:“边城人间炼狱上百年,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你从人间炼狱踏过,怎会怕小鬼小妖?”
周岳感觉胸前被踢了一脚,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反驳道:“主帅,边城是你带领着大家把人拉出来的,梁都城却不然。”他顿了顿:“梁都城百姓安居乐业,没有炼狱也没有烧杀掠夺,有的只是朝堂中的搅弄是非。”
“属下见识短浅,看不到那样的朝局能带梁国走向何种夙愿,陛下如此,太子犹盛。”
周岳眼里带着悲:“若主帅撒手不管,任由这般下去,大梁国百年之后该当如何?”
这个问题,司徒苍羽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不过每次答案都是一样,顾好眼前。
“周岳,比起梁国代代人为之奋斗的夙愿,边城一方百姓和边城兵性命更重要。”这是司徒苍羽的答案,若他不主动卸甲,未来的变数,除了他自身落得个走狗烹下场外,边城百姓和手底下的兵均捞不到好处,别的不说,眼下跪着的周岳,最轻也会落得个流放下场。
“什么意思?”周岳聪明,实际已经听懂了,只是不敢信。
司徒苍羽手中把玩着那把璀璨华丽的短匕,悠悠然开口,丝毫没有话题本该严肃的气息:“西南调兵,金甲卫的死,小郡主出现在雪国,太子殿下请缨北上这其中桩桩件件都指向太子所谋。”
“从边城得手后,陛下便把边城执掌权统统给了我,试问四周十国,古往今来有哪位出征将军有如此大的权利?”司徒苍羽起身,绕过书案立到他面前,倚在书案沿边:“边城疆土有两个三分之二大,这些年商贸来往边城稳步上升,粮仓、兵马皆有,试问哪位君王能安心入眠?”
话,说得直白不能再直白了。
即便周岳相信自己的主帅没自立为王的心思,但久盘踞于此,也有人给他扣上这顶帽子。
周岳抬头怔怔看着司徒苍羽,没有话说,也找不到话说。
他知道,主帅不在乎自己生死,但在乎他亲手拉出来的边城百姓和一路走来的边城梁兵。
“这就是答案。”司徒苍羽弯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周岳像是被解封了穴:“主帅让属下去梁都城,除了送火铳还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