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千百种,同篇故事自然也会产生不同的移情。出身于医王宗、一心想修成九如圣功的释耀虔,将自己代入成拔剌法师;而同为女性、同出于清凉宗的林柳,则较注重晦辞剑尼的取舍与感受。听到血佛禅辩的结局,林柳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喃喃唱道:“轻轻重,心星动,一只凤凰飞到东;丹红左,金花右,大难织向医王宗。千蝶舞,七曜绣,网罗须弥芥子中;残烛灭,老佛眉,白毫之中见彩虹。”
她所唱正是沙门广传的《绣莲宝诀》开卷歌谣,也是书中唯一未涉及武功心法之纺织歌。其中“轻轻重”指的是敲纬密合的力度,“丹红左,金花右”谓线之配色,“千蝶舞,七曜绣”则是打花图形。此曲旋律轻快,节拍按掷梭提综频率而编,歌词内容具象多彩,风格极似儿歌。坊间其实不乏这类织布母亲哄儿睡觉的童谣,但若撰于沙门至高武典卷头,未免过于奇怪。白莲寺以“大难织向医王宗”一句,将此解读成是织联四大沙门为一体、共同宣扬佛法之意;然而若知因由,便明白此纺织歌是莲尊对爱情之感慨。
歌谣内之“丹红”,乃舍生血罡色彩,“金花”即九绣之莲;而“大难织向医王宗”此句,正是拔剌法师一生写照。“残烛灭”与“老佛眉”分别是洗心剑禅与明心刀鉴里的武功。白毫内的彩虹,或许是莲尊对医王的思念,也可能是她在
血佛禅辩后的明悟。百千泪水流尽后,方能唱出这轻快曲调;锦绣织物下,藏着莲尊终生之悔。真爱试炼何其残忍!要她与爱侣阴阳两隔,独存于世传扬佛道;沙门法统之柔弱,也只能关起门来,对着织机哭诉。
莲尊晦辞是否真的做到拔剌临终要求?她用尽一生之力,仍是无法感化十二尸魔,但她仍是以自己的方法控制尸魔,逼其行善、传承医王功法。其所创的《绣莲宝诀》更是修补天地灾变的圣招,七百年来挡下无数灭世浩劫,始终为苍生保住乐土。拔剌的性命并非白白牺牲,当初他如果选择与晦辞一同退隐,莲尊也无心力创出《绣莲宝诀》,世界早就毁于造化神通高手武决之下。
情爱是痴愚,看破才得解脱。或许舍弃,才是真爱最佳表现。
释耀虔听着林柳唱起宝诀歌谣,心中亦起诸多感触,低吟数声佛号后,续道:“血佛禅辩过后,晦辞便遥控十二尊者,强迫他们学习佛法、医术,并将拔剌毕生所学整理成册,要求尊者们从中衍生出其他武学。她虽另起绝空山门,仍是按月考核尊者们的进度,稍有落后,便是酷刑以待。所以除了拔剌生前撰写的《琉璃宝华经》、《明心刀鉴》外,其余医王功法皆是在此段时间给逼出来的。因为十二尊者俱是不死身,所以常人受之即死的酷刑,在他们身上竟可反覆使用。莲尊最擅针线功夫,经常在他们
身上施加千针万死之刑;此套源于黄门的刑法,也被尊者们改成了《灭生千针法》。这惨不忍睹的万死过程,便是万灵尊者所要指控的核心。”
“晦辞对拔剌临终前所用的舍生之招耿耿于怀。她反覆问着自己:如果时光逆流,可否阻止这一切?于是创出了天下第一守招九绣。但过去的终究无法重来,与其奢望时空倒流,不如转求起死回生之道,所以晦辞又构想出损伤瞬愈的圣功。九如圣功聚三才造化之精,足以弥补肉体化散之缺,如果当时的拔剌练有此招,便可无限使用血佛三天渡了。”
“无限使用血佛三天渡!”林柳肩颈一僵,扬声叹道。她才刚目睹此招不久,深深了解舍生血罡之厉害。破功濒死的释耀虔仅凭前二式就能打败吴尚瑶,要是其玄境第二重天功力尚存,威力必是更加惊人。而经典皆云:此招虽强,却不持久;一经施展,必死无疑。若真能除去出招限制,舍生血罡恐成为普天之下最强利器。
释耀虔举起不断溢出血雾的残臂,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老衲虽未修成九如圣功,却怀有九如药地,就算不能无限使用,至少施展一两回也不会丧命。谁知真要用时,却被张隐设计所害,将药地转赠给我那赵云师侄。哎呀,我真是颠倒因果!如果我功力未失、药地仍存,也不需用上血佛三天渡,最多靠着九如玄手就可横行无阻了。”
(本章完)